唐希
大家吃过麻叶煮切面吗？这真是一道大大的民间美食。我是迁居到闽江边以后，才在农贸市场上认识它的。当地农家常销售一种长卵形的黄麻叶子，叫麻菜又叫麻耳菜。说是拿它煮含碱的福州切面是最佳搭配。
三四十厘米长的嫩麻枝，像鲜花一样被扎成一束。拿回家除去大小梗，采最嫩的叶片，清洗之后下油锅与切面共煮。麻叶分泌出的胶质与切面渗出的碱融为一体，在水产品蚬、蛏、蛤、海虹淡菜的参与下，一道闽江边很小众的草根美食便完成了。麻叶与面食一同入口滑溜地进入了食道，它介于种植和野生之间的特殊风味及口感令人难忘。
追溯这道古早美食的诞生历史，我猜测应该是和当地搓麻绳的生产者们有关。
中国人利用麻捻线做纺织品的历史起源于新石器时代。《诗经》“陈风”里就有“东门之池，可以沤麻”的记载，那是古老的苎麻。北宋之后有了黄麻的文字记载，它不仅日常用途广泛，还有食用和保健功能。当今我们常见的黄麻分两种，结圆球形果实的嫩叶虽可食用，但主要利用其麻纤维制作纺织品。另外一种是结长条形果实，它的叶子更适合食用，叫“菜用黄麻”。
夏天，黄麻长到两米多高的时候会被采摘并扎成一捆，然后在江河池塘水里浸泡十几天。软烂之后剥下表皮的纤维，经晒干梳理之后便可以生产各种各样的麻制品。由于沤麻的过程污染严重，近几十年，本地麻制品渐被科技制品替代。东南亚和印度如今还是麻纤维和制品出口大国。
闽江边曾有一些村庄的人们靠种植和加工黄麻制品为生，其浸泡之前的新鲜嫩麻叶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它清凉解暑，润肠胃，防便秘，与夏季时令的水产海产品都成了绝配。当然，其中少不了福州特有的虾油（鱼露）的助阵。麻叶除了煮面之外，还可以清炒，也可以煮成各种汤汤水水。麻叶分泌的黏液可以让汤水不加勾芡也黏稠爽滑，还有人将挤榨的麻叶汁和面做成各种糕点。
早些年，这道麻叶美食基本上只流行于台江和南台岛的闽江边，与城市中心区的居民甚是疏远。当麻制品逐渐被塑料用品所替代的时候，江边没人搓麻绳，作为“生产边角料”的麻叶这道菜更是随之销声匿迹，难见踪影。
近年来，有些乡村恢复了“菜用黄麻”的种植。有的是在播种后十几天调节疏密将三四十厘米高的麻黄麻连根拔起，市场上可以看到带根的麻叶菜。大多数黄麻是长到六七十厘米的时候把顶部的嫩麻枝摘下食用，摘断的部位会再冒出新枝芽。新芽长到三四十厘米再采摘，如同韭菜的收割。此后，粗大的主杆上还会不断冒出新的嫩枝叶。如此循环采摘，可以一直持续到秋天，直到老枝开小花才停止。那时，带花的麻枝像鲜花一样扎一束，可以是蔬菜市场上的亮点，也可以买来当“礼品”哦！
古早时候人们是因为贫困、饥饿，麻叶才在偶然间成为果腹的食物。而如今，人们是特意为了一道风味特殊的菜肴去种植麻叶，在众多的人工食品中寻觅“野味”的踪迹。只是不知在如今的环境之下，它是否还保留着往昔的天然本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