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秋福
我儿时住的村子靠河近，村里人都擅长捕鱼，每到渔汛，河边定是热闹非凡。那时我也经常跟着父亲下河捕鱼，因为年纪还小，个子矮，站在河岸边眺望，总觉得河面很宽，一眼都望不到边。
河里水浅的地方，小孩挽起裤筒站着，水只能没过小腿肚。父亲从不让我去水深的地方，他说那里七八根竹篙接起来都触不到底，那里暗藏风险，因此过去的捕鱼人才在河边立了一块石碑，刻上警示话语，既提醒众人留意水险，也寄托平安期盼。水浅处还设有“机关”，常见的是用石头垒成的人字形“石坝”，上面还放着一个竹编簸箕。每次鱼儿随着河水游进“石坝”，若是没来得及随水流退去，就会搁浅在簸箕上被人轻松捉住。
有些“石坝”旁边还有一个石头垒成的台子，上面铺着厚厚的谷草和竹席，那是“守鱼人”睡觉的地方。过去渔汛夜里，“守鱼人”会整夜待在这个台子上，他们时坐时躺，一边望着天上繁星，一边听水里的动静，等候鱼儿涌入簸箕中。有的人还拿石头在水浅的位置垒一个“小山丘”，等两三天过去，再抛出渔网把石头罩住，接着挪动石头，就能将藏在石堆里的鱼儿一“网”打尽。
村里的孩子们从小耳濡目染，不少都掌握了捕鱼的本事。不上学的日子，一群孩子经常撅着屁股在河里捉鱼，有的孩子腰上还拴着一根绳子，抓到鱼便把它挂在这条绳上，等鱼越抓越多，变沉的绳子垂在身后，看起来就像一条独特的尾巴。有的孩子喜欢用蛮劲捕鱼，他们会拿着小铁锤往水里的石头上砸，一锤下去，小石头碎了，躲在下面的鱼也会翻着肚白浮出水面。
住在河边的人家，捕鱼更方便。平时家里来了客人，觉得没有好菜款待，男主人会立马提起渔网出门去捕鱼，往往客人还没喝几口茶，他就满载而归了。鱼篓一落地，女主人接着便将活鱼拿去宰杀、清洗、烹煮，动作一气呵成，经常让客人看得啧啧赞叹。
渔家人烹鱼的方式一向简单，通常是放进锅里清蒸，出锅后泼一勺加了葱头的热油，再撒一把蒜末或香菜提味，做法不复杂，鱼肉的滋味却很好。以前河里常见一种鱼，它只有手指般大，背上有一只凹形的鳍，因为喜欢趴在水中的石头上久久不动，本地人又叫它“爬石头鱼”。孩子们每次捕到这种鱼，便直接在河滩找个地方挖坑，随后拾一捆枯枝点燃，再把鱼扔进火堆里烤熟，看似做法粗糙，鱼肉吃起来却又香又嫩。
每年渔汛一到，村里经常能听见有人大喊一声：“打鱼去咯。”随后一呼百应，大人小孩纷纷行动起来，有的提着渔网，有的背着鱼篓、持着鱼叉，如潮似的涌向河边。这时的河里水浪哗哗，鱼儿活蹦乱跳，鱼鳞在阳光映衬下闪着光，大家各展身手，渔网撒出银弧，鱼叉精准刺出，鱼篓转眼间就被装满了。到了夜晚，一些有船的人家还会在船上装上灯，继续下河捕鱼，点点渔火映照着河面，远远望去，好似星星散落水面，十分漂亮。
多年过去，村子变了模样，河水也不如往昔丰盈，捕鱼的热闹场景难再寻。可每次翻看日历，估摸着时间又到渔汛了，我仍会想起那段有趣的捕鱼旧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