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自《平话》
每一处地域皆有着独有的滋味,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童年味道,你的童年味道是什么样的呢?我最初最快乐也最怀念的童年味道,是来自于那些走街串巷贩卖的各色零食小吃。
作为在福州长大的孩子,我的童年记忆味道第一位是甜。记忆中最远的甜味是伴随着悠长的叫卖声:「麦~芽~糖~」(福州话音)。一般是中年的大嫂挑着小桶,掀开盖在桶上的纱布,用竹签一头挑起粘稠剔透的、流体状的麦芽糖。妈妈付了多少钱我是不知道的,小小的我两只眼睛只盯住那个黏在竹签上的糖,生怕掉了下来,拿到手中就迫不及待就放到嘴里舔,真的——清甜啊!
长大了些,麦芽糖变了模样,变成了雪白的一团,蛇卧在摊贩大叔们的竹匾里,叫卖声也替换成了大叔手上的剪刀发出的「叮当咔嚓」的声音。大叔扯出比拇指略粗的长条,然后用剪刀剪成一段段进行售卖。
雪白的麦芽糖里面,包裹着炒制过的花生碎和芝麻,花生芝麻香混着糖甜,直击灵魂。
有时候大人会过来凑热闹,大叔掏出扑克牌,把我们的「甜蜜体验」变成一个小小的游戏,这种游戏多在卖麦芽糖和山楂时发生,我们在一旁观望,偶尔会分享胜利的果实。大部分人的童年记忆里应该都少不了糖葫芦。我童年记忆中卖糖葫芦的大叔或大爷,要么肩扛着,要么在自行车后架插着一个大木架,上面插着一串串糖葫芦,一大半是红色的山楂果串做的,小一半是余甘果串做的。
他们走街串巷或者出现在热闹的集市、庙会等场所,也不必吆喝,只是摇晃手里的竹签桶,发出「沙沙」声音,自然就引来一群孩子们。现在市面上的糖葫芦除了传统的山楂做的,还有草莓的、金桔的、葡萄的……一串串精心地串在一根竹签上,外面包裹着一层晶莹剔透、色泽诱人的糖衣,躺着店里的玻璃柜里,或者插在柜头架子上,矜持精致且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不是从前的味道。
作为福州长大的孩子,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一样,最最念念不忘的还是余甘果做的糖葫芦,甜甜的滋味下略带微酸的清爽回甘,如今是很难再吃到了。
茯苓糕是一种我最近才知道它叫「茯苓糕」的小食,我们一直叫它「ō啊」(音:哦啊),因为贩卖它的摊主就是这么吆喝的。以前在道山路附近,经常可以遇到。好吧,还是在自行车后座上,一个大木盆,白色的纱布盖着,小贩会顺着纹理取出一片,称斤售卖。雪白的「ō」,乍一看有点像雪片糕,但质感更加密实厚重,所以入口是很有嚼劲的,不是太甜腻,嚼到最后有稻米自然的香甜,因而引人欲罢不能,回味悠长。我对「ō」是情有独钟的,以前每在街上遇到卖「ō」的小贩都要上去切一块带回家,现在怎么遍寻不见了。
福州传统的光饼烤出来的时候是没有馅的。一种是没有撒芝麻、光面的、泛着红,它比较考验牙口。形容老人家牙好身体好,可以用福州话说「伊没坏,还能啃光饼!」。另外一种是撒了芝麻,面饼更饱满些,对牙齿也友好了一点点。
无论哪一种光饼,最好的吃法就是切开来,夹上米粉五花肉、红糟肉或者雪里蕻,然后浇上一勺灵魂酱汁,简直不要太好吃。以前这也是流动摊贩售卖的街头小吃,现在的街头巷尾已难寻到这种光饼了。
现如今比较常见的是永泰葱饼、建瓯光饼……反而是做福州菜的大酒楼里偶尔能吃上这一口,但总觉得好像少了那一勺灵魂酱汁,就少了点滋味。
那些带着童年味道走街串巷的小贩身影已不常见,但我们升斗小民平凡的市井生活仍在延续。红尘俗世、市井之间,平凡却令人心安。每一处、每个年代都自有滋味,穿过岁月,尝酸甜苦辣,食人间烟火,识炎凉冷暖,知百般滋味,而温暖人心的——仍是记忆中最初的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