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在线 村镇街巷 卵石的世界

卵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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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恬

这又是一个神秘的村庄。“埔埕十八巷,走来走去走不彳甬”(彳甬:通或透之意,在埔埕当地方言里,“彳甬”和巷押韵,说起来朗朗上口, 尤其是从初来此地的外乡人说出口,更增添几分神秘感。),道尽了埔埕“迷宫”村难以辨识方向的特性。

这里的“十八”,并非虚拟,仅仅极言其多,而是实指,恰如那里密集的人口,每条小巷都有名有姓,可呼可应。主街道(埔埕街)贯穿其中,两边布满毛细血管似的小巷。巷陌顺水流从西往东依次排列:巷头、宜常巷、井兜巷、尚埕巷、神公巷、玉梅巷、旗杆巷、祖贵巷、门前巷、石街巷、祠堂巷、什兜巷、新厅巷、石门巷、下新巷、草堂巷、牛马巷、涧(坑)尾巷。它们联手把“埔埕十八巷,走来走去走不?”之说坐实了。

一条条清癯小巷,如同一曲曲小令。随便走进一条小巷,你都会感受到它的韵致、温馨与神秘,都会找到关于曲径通幽的最具体的诠释,关于深宅大院的最生动的解说。叮嘱自己,脚步轻些,再轻些,不要惊动这里的宁静与安详。听一听擦肩而过的那些陌生老人,像至亲一样和蔼的招呼声;听一听从榕树,从柿树,从樟树,从龙眼树,从青梅树,从一片片绿荫里,像小鸟一样飞出来的柴扉声;听一听从一口口古井边,像甘霖一样溅过来的吊水声……循着这些声音,或许会找到破译那里地老天荒的密码。叮嘱自己,步伐慢些,再慢些,读一读这个由卵石垒成的世界,读一读暗褐色的墙基,读一读爬满薜荔的巷壁,说不定能读出大樟溪的涟漪,读出游鱼的絮语。怎么不可能呢?卵石也叫鹅卵石。每一枚卵石都是名叫“浪花”的大鹅所生的,都是名叫“溪流”的恐龙所产的,都是名叫“时间”的母亲所育的,有生命,有记忆,有智识,有情怀……叮嘱自己,眼睛睁大些,再睁大些,认一认每条相似的小巷,认一认每个拐弯的标志。那里什么都差不多——差不多的石头,差不多的砌法,差不多的古厝,差不多的构造,没有清晰的路标,只有笼统的门牌,初来乍到,迷路是必然的。

即使去过几趟,也会一不小心,半天理不出头绪来。不过,没关系,即使你不好意思开口,只要有人见你踌躇,就会热情地给你指点迷津,说从这里过去,可到某某地方,榕树下、草堂前、莲塘墘;或者说从这里过去,就是某某大厝,井兜厝、旗杆厝、宜常厝。你不无感激地点点头,道谢而去。可你明明遵照人家的指向,走着,走着,却又莫名其妙地狐疑起来,仿佛掉进陆游的《红酥手》:错、错、错!索性将错就错,继续走下去,庭院如鳞,巷陌似网,百转千回,终于摸索出来。

埔埕这一迷宫式布局,想必缘于屯兵的卫戍,或遗存,或仿建。《永福县志》记载:明洪武二十九年(1396),以未科荒地分与福州、延平二卫军之老弱者屯种。……二十六都有埔埕屯。屯,有卷曲、包裹、聚集、驻守、村庄诸义。以卵石垒成的围墙,显然具有防御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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