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天敏
离家不远有个两进的闽南大厝,大厝前面有一个宽敞的庭院,这里成了小朋友们爱玩耍的地方,尤其在夏秋两季的夜晚。大厝庭院外墙安装着一盏15瓦的灯泡,把庭院照得明晃晃的,也引来了飞蛾蚊虫。于是,壁虎出现了,我们这些小朋友对此既好奇,又对壁虎怀着极为复杂的感情。
壁虎,顾名思义,按我儿时的理解,就是爬在墙壁上的虎。可是,壁虎的形体,更多地像一条小蜥蜴,或者像一条小鳄鱼。我看到大厝外墙下,壁虎趴在屋檐下的旮旯处,一动不动地待机捕食,它堪称最有耐心的猎手。它似乎不屑于转换捕场,一趴就是老半天。我很想看它捕食瞬间的情景,可这样的等待,常常让人失去耐心。你在庭院玩老鹰捉小鸡,或者玩捉迷藏……过后,不甘心放弃好奇心,目光再次搜索白晃晃的墙壁,会看见那只壁虎转到另外一个角落趴着。当然,不同时间,趴在不同位置的壁虎也许不同,每只壁虎的模样、大小都差不多,我也分不清。灯光半昏半明,在那时属于有点奢侈的照明,也是大厝人家给予乡邻们的一个小小福利,大人们在此聊天,小孩子们在此玩耍。
大人们对壁虎的了解自然多很多。邻居大叔是我们小镇的一位药剂师,他说,壁虎也能入药,他还讲了这味中药的传统制作方法:把整只壁虎放在新的瓦片上烧烤,然后研成粉末……我听后十分惊愕,也很想收藏一枚新瓦片。林黛玉吃的冷香丸,撇除主料不说,单单配料的液体,就要取同年雨水、白露、霜降、小雪节令中的雨露霜雪,各十二钱……这般独特的用药之道,既彰显着传统医药对自然物候的精妙把握,也勾勒出中医药文化独有的浪漫与神秘。
壁虎带给我们的恐惧同样挥之不去。壁虎在遭受威胁时,会断尾求生。我们听大人说,壁虎断落的尾巴还会动,要是钻进人的耳朵里,人就会耳聋。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于是看到壁虎,我们就双手捂紧耳朵,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它就钻进耳朵里。大人们还说,壁虎会撒“毒尿”,一旦被它的尿液溅到,要赶紧清洗掉,否则皮肤就会奇痒红肿。当然,这些说法缺乏科学依据,就像民间流传的“指月亮割耳朵”,大抵是大人哄小孩需远离壁虎的话术。
这是六十年前,在大厝庭院外墙下看到、听到的故事。如今,那庭院,那盏灯,那壁虎,都成了遥远的记忆,刻印在我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