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雪云
时序更迭,光阴飞逝,转眼间又到了一年之末。随着年味愈发浓郁,童年时那些充满温暖与幸福的年节画面,在我的脑海中愈发清晰。这些温馨的回忆,如同坚固的基石,让我的生命在岁月的层层叠压下,变得更加坚韧。其中,爷爷给的新钞压岁钱,就像一份永恒的祝福。小时候,我总是欢欢喜喜地接过,真切感受着它所承载的温暖。
爷爷曾就职于农村信用社,每至年关,便是他最为忙碌却又满心欢喜之时。为乡亲们筹备新钞,已然成为他一项神圣且不可或缺的使命。每一张崭新的钞票,都仿佛被爷爷注入了对新年的诚挚祝愿。
每年除夕的前一天傍晚,结束一天繁忙工作的爷爷,如往常一样,骑上那辆“28横杠”自行车,一路丁零丁零地从村头驶向村西头。随着车轮滚动,那清脆的声响,宛如新年奏响的序曲,在蜿蜒曲折、充满泥土芬芳的村间小路上肆意回荡。
晚饭后,一叠又一叠不同颜色、面额的钞票,整齐有序地排列在厅堂的八仙桌上,恰似一盘盘精心烹制、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粉色的壹元,宛如春天里初绽的娇艳桃花,带着蓬勃生机与对未来的无限希望;紫色的伍角,仿若梦幻中神秘的紫罗兰,透着让人忍不住探寻的神秘气息;绿色的贰角,像极了初春枝头鲜嫩欲滴的嫩叶,满是清新与活力,仿佛在诉说着春天的故事;浅褐色的壹角,仿佛是秋日里静静飘落的落叶,沉淀着岁月的质朴与厚重。它们静静陈列在那里,等待着乡亲们前来赴这场特别而温馨的“盛宴”。
而我,总是被新钞深深吸引。我站在长凳上,一手撑桌,目光在那一堆崭新的钞票上贪婪地流连片刻后,便顺手抽出一打。接着,我会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一拨,刹那间,新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那声音,竟比韵味悠长的大鼓吹还要动听,一曲专属于辞旧迎新的“欢乐颂”,在我心间悠悠回荡。那一刻,欢喜将我紧紧包裹。
恍惚间,桌上那些五颜六色的人民币,幻化成货郎担上琳琅满目的各色零食。瞧,那是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橄榄串,宛如用翡翠珠子精心串联而成,每一颗都散发着诱人的果香,仿佛在召唤着我;那是余甘串,虽带着一丝淡淡的酸涩,却有着令人回味无穷的奇妙回甘,恰似生活的味道,先苦后甜;还有那小巧玲珑的小尖螺,带着山涧的清甜气息;更有那一颗颗饱满圆润的蚕豆,像是在骄傲地诉说着丰收的喜悦。除此之外,还有五花八门的小货物,让人看得目不暇接,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妙的童话世界。
其实,每年我都能收获一元五角左右的压岁钱。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幼时期,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笔令人兴奋不已的“巨款”。然而,我还总是贪心不足,会趁着爷爷不注意,像个调皮的小贼,偷偷从他兜里再掏一些闪闪发亮、掷地有声的伍分、贰分、一分硬币。每当这时,爷爷总是一脸宠溺,眼中满是笑意,乐呵呵地看着我,任由我淘气耍赖。
因为爷爷多年如一日的这份用心与坚持,村里渐渐有了一个独特的“换新钞”过年习惯。每到除夕的前一天,乡亲们总会带着期待的笑容,如同赶赴一场重要的约会,纷纷来到爷爷这里,换取那崭新的、带着油墨香气的钞票。这新钞,早已不仅仅是简单的货币,它更是一种对新年的美好期许,承载着浓浓的年味和大家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
每至年末,那些关于新钞、压岁钱和童年的美好画面,便涌上心头。让我在如今,仍能清晰感受那份纯粹的幸福与温暖,仿佛时光未逝,爷爷未老,而我,依旧是那个坐在长凳上,满心欢喜拨弄新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