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文山
周宁在云上,这里到处是千米以上的山峰,重峦叠嶂,绵延不绝。鹫峰山一声呼啸,竟集合起百千座冈峦,如同一个个山的巨汉,比肩而立,威风八面。
那么水呢?周宁的水,昂立之姿,丝毫不逊于山。在周宁的大山里行走,往往不经意间,就能邂逅一道流水,有的从岩隙间涌出,有的在草丛里静静地漫步。更让人赏心悦目的当然是悬挂在山崖前的大小瀑布,它们是大自然的歌者和舞者,在天地间尽情展示它们的姿采。
其中,最雄奇壮观也最动人心魄的当属九龙漈瀑布。
九龙漈位于鲤鱼溪下游,在地面上充其量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溪。看它在浦源村徘徊时,显得那样从容不迫,优哉游哉,泛起粼粼波光,映着蓝天白云,让人流连不去。溪中的鲤鱼,更是乐得其所,嬉戏在天堂一般的梦境里。当它离开世外桃源般的浦源继续前行,一路穿岩过峡,及至从高高的圣银楼山麓跌落,跌成九折,跌到一处深谷,就成了一条虎啸龙吟的壮美瀑布。
一道断崖,是水的绝域,也是水的新生。断崖改变了溪流的模样,但改变不了溪流前行的意志。“穿山透地不辞劳,到底方知出处高;溪涧焉能留得住,终须大海作波涛。”前人的这首《咏瀑布》诗应该是九龙漈最好的注脚。由是,一条柔曲溪水化作九叠瀑布,它将自己的生命高高悬起,而后义无反顾地向下,再向前,直至最后冲出崇山峻谷。
这是一条流水的颠覆,也是一种规则的改变。平行的水一旦变成直立的水,顿时变得狂放不羁,瀑布就兹诞生。瀑布将溪水长途跋涉的坚忍和积蓄已久的热情,在一瞬间释放。尽管是一瞬间,展示的却是一条溪流的全部生命内容。
雨季来临的丰水时节,九龙漈展现它最壮美的一面姿采。在听涛阁上,盈耳都是哗哗的水响,如同大海的涛声,呼啸回旋于天地山林之间。步下石阶,但听耳畔风声雨声一阵紧似一阵,当你来到观瀑台前,一股股狂风骤雨已不由分说地扑面而来,那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势,让人不禁向后趔趄几步。
干旱时节,宽阔的瀑面顿时收窄,原先隐于水帘后面的崖石,也露出各自的真容。它们乐于在这些日子里晒晒太阳,看看蓝天白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毕竟,藏在瀑流后面的日子,太过阴冷,也太过压抑。而此时的瀑布呢,倒更像一条卸去厚装的游龙,身姿矫健,一跃而入深潭。
九龙漈瀑布高46.7米,宽75米,盛水期可达83米,如同一把水做的巨梳悬挂于山前。它也是国内最长的阶梯瀑布,在长仅一公里的流程中,落差却达到300多米。而不同身姿、不同个性的瀑布正藏身于这道300米深的大峡谷中。
只有走下峡谷,走在一个个瀑布的近旁,才能领略九龙漈的全部姿采。
崖壁上的红花绿树,映衬着白练般的瀑流,动与静,刚与柔,竟是这样和谐自然,一时你会觉得,这才是天地间最美丽也是最感人的画图。
这是一条流水的活路,也是一面大山的呼喊。雄浑的大山,从此不再沉默。每一道水声,欢快的,痛苦的,憋屈的,惬意的……都会得到大山的共鸣和呼应。你这才明白,山和水原来是这样须臾不可分。
周宁在云上。九龙漈恰像一条云中的游龙,自九天而下,带来风声雨声,还有这许许多多让人徜徉不尽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