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金荣
“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撒白糖。龙舟下水喜洋洋……”一首儿歌至今萦绕耳畔。
前几天,妹妹们就嚷嚷着要吃粽子了。粽子已经包好煮好,有包馅的,也有碱水粽,塞满了大蒸笼,溢满小时候的味道。
妹妹在野外摘了长长的艾叶和菖蒲,用红绳将两束艾草叶与菖蒲捆成小扫帚模样,叶片上的绒毛在逆光里泛着银白,正是母亲常说的“带露采摘”。记得往年端午前,母亲总在天蒙蒙亮时就出门,露水打湿裤脚也不在意,她说:“艾叶要挑叶片宽展的,菖蒲要挑叶片挺直的。这样的草阳气足,能护着家门一整年。”采来的艾叶和菖蒲仔仔细细洗干净,绑上红色丝线,小心翼翼挂在门框上,真真是“彩线轻缠,小符斜挂”了。
小时候,母亲的粽子总藏着巧思。天未亮透,她就在厨房摆弄新采的粽叶,宽宽的叶片在清水里舒展开,像翡翠裁成的小舢板。她会包出“母子粽”:最上头是四角端正的“粽妈妈”,裹着咸蛋黄与酱肉,底下坠着三个尖顶的“粽崽子”,分别包着红豆沙、碱水米和蜜枣,用五彩棉线扎成串,往竹篮里一挂,像是带着绿衣的小娃娃在竹影里荡秋千,煞是清新可爱!母亲笑着说:“这叫‘母子粽’,大的管饱,小的解馋。”
往年老家每逢端午都要划龙舟,还得跟周围的邻村比赛。仿佛不赛龙舟就不叫过端午节。记忆中,父亲常常是龙舟上的“锣鼓手”,哥哥则和村里的其他年轻人一起负责挥桨。江上晨雾还未散尽,父亲已在擦拭那面铜锣,铜锣被年月磨得发亮,“风调雨顺”的刻痕里凝着几代人的手泽。哥哥蹲在龙舟旁系紧舵绳,父亲时不时叮嘱哥哥要注意安全。待太阳爬上树梢,各村的龙舟便从河湾里游出来,红漆船头划破水面,惊起的白鹭掠过父亲肩头,他手中的铜锣便“咣”的一声炸开,惊碎满河金鳞。这便是端午赛龙舟最为清亮的前奏了。
村里长者捧着雄黄酒绕船三匝,年轻的船工们齐声喊着号子,龙舟在一阵阵热烈激昂的吆喝声中稳稳当当地下水,木桨拍击水面的声响,齐刷刷的,铿锵有力。
村妇们和我们这些娃娃在岸边看,手里捏着各式零食。妈妈会在我头发里塞进一两片艾叶,她一边帮我别好艾叶,一边慎重地叮嘱说不可以摘下来。比较小的娃娃脖子上常常挂着用彩色毛线编织的彩袋,里面装着两三个鸡蛋,有的人家讲究,鸡蛋外壳还涂成红色。那时候的我很喜欢带上妈妈包的特别造型的粽子,就像是带着“粽妈妈” 和几个“粽崽子”出来玩。我们一边激动地给各自的亲人喊加油,一边也不会忘了让粽子碰来碰去,比比谁家的“粽崽子”厉害!
缕缕粽香,弥漫着许许多多旧时光的回忆,龙舟竞渡,似乎在提醒我们,无论我们如何不舍,如何怀念,时光终究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可我依旧喜欢在这流动的岁月中,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端午的祥和与温暖。端午的粽叶紧紧包裹着糯米,黏糯,缠绵,就如同游子对于家乡的情,既深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