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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埂上的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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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牵连

“春色正中分”,在寨坂的田野上,沿着田埂走来的春分格外有仪式感。父亲是个老农民,对土地满怀热忱,在他口中,寨坂的春分就像一袋饱满的稻谷,满是民俗、信仰与农耕智慧。

春分是寨坂农耕的序章。当春风轻拂,老农民们就被土地召唤,开展农耕活动,表达对丰收的期盼和对土地的敬畏。

天刚破晓,田头就热闹起来,人们带着米糕、水果、茶酒到来,祈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那软糯的米糕,散发着谷物最本真的香气,水果饱满鲜艳,茶酒醇厚,都是田地最质朴的馈赠,家族传承与土地信仰紧密相连。

“粘雀嘴”是寨坂春分里一项充满趣味与智慧的习俗。村民们将糯米团插在竹签上,小心翼翼地插于田埂边。春风轻拂,糯米团在田埂上轻轻晃动,吸引鸟雀。“粘雀嘴”这农民式智慧里藏着温柔的博弈——既用糯米香引开鸟雀,又为这些小生灵留下口粮,更为守护即将播撒的稻种。正如农谚所说:“春分麦起身,一刻值千金。”在这个关键的时节,每一颗种子都承载着村民一年的希望,容不得半点闪失。

以前,村里还有“春分走田埂”习俗。这天,男女老少会结伴行走在新垒好的田埂上。孩子们嬉笑奔跑,正如“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里描绘的那般充满活力;大人们则一边漫步,一边交流着春耕的经验与一年之计。农民就相信,在春分走一走田埂,不仅能亲近土地,还能让这一年的农事更加顺利。老人们说,这田埂是土地的脉络,沿着它走,便能与土地的心气相通。

春分前后,是早稻育秧的关键时期,每一个环节都饱含着老农民们的经验与智慧,也很有仪式感。选种时,农户们仔细筛选饱满的稻种,如同在挑选稀世珍宝,“好种出好苗,好树结好桃”,只有优质的种子,才能孕育出茁壮的秧苗。用清水或盐水浸泡稻种,是一场充满仪式感的活动,人们会择“吉日”启动浸种仪式,口中念念有词:“春分浸种,谷雨插秧。”就像这些农谚有着神奇的魔力,能赋予稻种蓬勃的生命力,让它们在土地里顺利生根发芽。稻种发芽后,在撒入秧田前,农户们用虔诚的姿态向土地表达着最诚挚的敬意与感激,祈求土地能给予秧苗最温暖的呵护。播种时,人们轻手轻脚,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惊扰了秧苗生长。此时,对自然的敬畏在每个老寨坂人心中深深扎根。

民间信仰与农谚,像一双无形却有力的大手,左右着老寨坂人的农事活动。春分当天,天气状况成为人们占卜年景的重要依据。若是晴朗,那便是丰收的吉兆,人们满心欢喜,正如农谚所说:“春分日丽,五谷生金”;若逢雨,虽有“春分有雨病人稀,五谷稻作处处宜”的说法,但心中仍会有些许忧虑。旧时,若遇病虫害,农户们会在田边插桃枝。

而今走过寨坂的田埂,常会遇见被荒草湮没的田垄。那些曾插满竹篱笆的边界,如今被野草闲花肆意妄为,那些沉睡的稻种、风干的农谚、斑驳的犁铧,或许还能在某个晨曦里化作新的节气帖,被新寨坂人轻轻拾起。

夕阳将最后的光晕洒在撂荒的田垄上,我看见倔强的鬼针草正从裂缝中探出头来。土地从不曾真正沉睡,它只是把旧往的故事编成密码,等待新的手掌来破译春分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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