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在线 牛吃麦 白露时节话“蒹葭”

白露时节话“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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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培芳

白露是一年中最美最富诗意的节气。最动人心弦的莫过于《诗经》里的那千古名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指的是还没有长穗的芦苇,而“葭”则是初生的芦苇。“三分秋色一分芦”,白露时节的芦苇,迎来它们的高光时刻。无需刻意寻找,水池边、滩涂地、河岸旁,一丛丛、一簇簇,远远近近,层层叠叠,纷飞如雪,宛如一场纯白的梦境,写尽秋的浪漫与柔情。斜阳余晖里,那修长的芦苇倒映在一汪汪清瘦的水湾中,格外的颀长秀美,在秋风中摇曳生姿,飘忽灵动,宛如一个个临水诗人,低吟浅唱着我们不懂的诗篇。

我的童年在山区长大,与芦苇结下不解之缘。那时家家户户都不太富裕,大人们整天挖空心思开辟财源,改善生活。养猪、种菜、开荒、捡麦穗,拖儿带女,蔚为壮观。不知是哪位高手起的头,上山割芦苇做扫把卖,跑一趟县城回来就有几元十几元的钱。左邻右舍的女眷都行动起来,母亲也动了心思,工余就带上镰刀跟大家一起上山割芦苇,晚上就在灯下做扫把。

做扫把的流程说来简单。先用接了长柄的镰刀一把把割下芦苇,浸透晒干,拿棍子使劲打,把芦花打净。然后脱下芦秆上的叶片,只留杆上的叶“帽儿”泡在水里,捞起沥干水分,趁还没有干透,捻成一股股细绳备用。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动手扎扫把了。把十几根芦秆头对头收拢对齐,扎成一捆捆的小束。取五六束,排列齐整,就有了扫把的雏形。这时候拿一根手指粗的麻绳,一端固定在桌腿或者铁窗杆上,另一端绕扫把柄一圈,使劲一拉,就留下一个深浅适中的印痕,用捻好的芦叶“帽儿”细绳沿凹痕绑紧,如此扎五步,把扫把杆上多余的部分用柴刀砍齐,在太阳底下暴晒几天,就做成了,挑到县城卖,一把扫把五毛钱。

母亲一个月跑一趟县城,每次回来都要天黑。她一回来,就给弟弟炖一碗瘦肉汤,弟弟喝汤我吃肉。每逢这时,家里总是充满笑声。

我那时候才六七岁,既不会上山割芦苇,也不懂在灯下做扫把,连捻细绳都不会。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闲着。在母亲出门时,我要看护比我小四岁的弟弟,使尽各种招数不让他啼哭;守好喂好家里的鸡鸭,不让它们走失;近午时,我把母亲做好的扫把一把把整齐排列在门口暴晒;太阳下山,我再帮母亲一把把收进来堆放整齐。遇到天气突变,更要全家动员,抢收扫把,十分紧张。只有晚上父母都回来了,才是我自由玩耍的时光。等我再大一些,能帮助母亲的地方越来越多,她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很多。感谢一棵棵不起眼的芦苇,陪我们度过那些艰辛岁月,让我们时不时碗里有肉,甚至偶尔还能给我们姐弟添件新衣。

但是,伴随芦苇的并不都是笑声。一个夏夜,母亲急于把扫把做完,好搭车去卖,我不小心被一碗滚烫的开水泼洒在胸前,哭个不停。一天又一天没日没夜的辛劳让母亲失去耐心,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随手拿起一个扫把向我追打过来。我逃到隔壁沈姨家,沈姨掀开我衣服一看,六七岁的孩子,皮肤正是十分细腻的时候,这一下烫得皮掉下来一大块,母亲顿时慌了神,带我去厂区医务室。半夜,我被一阵争吵惊醒了。原来父亲对着母亲发脾气,把她做好的扫把一捆一捆扔在庭院,点火烧了。当然,这场风波过去,母亲依旧上山割芦苇做扫把,我也依旧在一旁尽力帮着能帮上的忙——在那样的岁月,那一把把扫把,对我们而言真是太重要了。

四十多年过去,转眼已是中年。时值白露,耳畔响起那动人的诗句,我仿佛又回到那段岁月,禁不住泪水涟涟。山河忽晚,人间已秋。愿如芦苇,坚忍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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