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玉
仲春时节，草木萌发。小路旁、田埂上、河堤处、小山坡、绿化带丛中，时不时瞧见牛筋草、酢浆草、蒿草、艾草等知名或不知名的各类草本，一簇簇或一丛丛间杂在一起，有的挤挤挨挨，有的昂头挺立，有的延伸爬蔓……
入眼皆葱茏，给人带来万物生生不息的希望与欣喜。尤其是那艾草，青挺挺、绿茵茵，椭圆形羽状叶片，不规则粗锯齿分布叶子边缘，叶背披着灰白色绒毛，叶脉纹理翠碧，轻捻一撮嫩尖置于掌心摩挲，犹如一缕质地柔软素雅的棉麻。将其深嗅，一股清新自然的味道在鼻翼间弥散开来——那是扎根泥土带来的芬芳。
“红染桃花雪压梨，玲珑鸡子斗赢时。今年不是明寒食，暗地秋千别有期”。唐代诗人元稹在《寒食夜》一诗中，载录了寒食节当天，古人有染花草蛋、吃鸡蛋、碰鸡蛋的习俗。而清明节除了扫墓祭祖、踏青郊游，民间还延续煮花草蛋的习俗。
拾得草木心，揽尽人间趣。扎染花草蛋，是一种特殊的烹煮方式，所用的植物染料取之自然：可采撷应季花草，如玫瑰花、绣球花、茶花、橘子叶、石榴叶、桃叶、竹叶、艾草、三叶草等，其中艾草是不可或缺的一种草本植物。首先将鸡蛋置入网兜，兜围用艾草和其他花、草、叶填实后，再系上口子，依序排列大锅中，最后倒入洋葱皮一起煮。滚煮过程中，植物的形态印染在蛋壳上，形成色泽金黄、形态各异的花纹。大约半刻钟后，一枚枚独一无二、芳香四溢的花草蛋出锅了。尝一口花草蛋，仿佛咀嚼着春天的味道。
“初一糕，初二粽，初三螺，初四艾，初五爬龙舟，初六嘴空空”。童谣传唱莆阳过端午节，亦称五日节的习俗，即从五月初一到初五，天天过节日，热热闹闹。
人们在初一蒸发糕，初二包粽子，初三嘬螺，尤其是初四这天清晨，家家户户到乡野、沟沿、田埂等处拔带露的艾草，部分用于插门户驱邪避毒保平安，部分夹杂着铁芒箕、花生、黄豆、枇杷叶、柑橘叶、石榴叶、鸭蛋等一块濯洗后，置入大木桶中，待正午时搬进鼎中，熬制成“午时水”“午时蛋”。
出鼎的“午时蛋”，艾草香味特别浓郁，蛋壳被草汁染成嫩黄，剥开吃时，蛋香和着草香，别有一番滋味；还有这一大鼎“午时水”，可以让全家大小都洗一次“药浴”。据说沐浴过“午时水”的人，就不怕被“西北雨”（雷阵雨）泼淋生病，身体安康、骨气足足。
用“午时水”沐浴更换新衣裳后，母亲裁取数节艾草嫩尖，将其与栀子花串绕后，再用黑夹子别成十多束，让奶奶、姐姐和我插在发髻或鬓角。奶奶嘴上念着：五日节，一厝老少插艾戴花，脚手筋硬。
艾叶青，栀子白。我和姐姐一身花草香，行走在天地之间，内心纯净恬然。
初五当日，人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挤看海上或河道的划龙船。“五日节”备办的食品与民俗活场景融合在一起，汇成一道独特的文化景观。
艾草，这一草本，承载着凝重的植物符号，蕴含着人们对生命的深刻体验和审美观照，寄寓着岁岁皆安康的美好祈愿。
又是一年端午至，依然十里艾草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