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全云
“野菜初出珍又珍”,春天野菜的好,在于一个“趣”,而味道首在一个“鲜”。尝不够,道不尽。
既然是野菜,就需要去野外亲手采,像《诗经》时代的人一样,“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春日迟迟,采蘩祁祁”。一群人在田野外采野菜,动作从“掇”到“捋”,或“袺”或“襭”,心旷神怡,采而又采,边歌边舞。
“采”这个字,用在春天里,就格外生出一种摇曳的姿态。“于平原绣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余音袅袅,若远若近,若断若续,不知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旷。”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几千年后的我,忽然在一个温暖的春日,因为一丛草,续上了那远古的春意。
不远处有一群羊儿在慢吞吞地吃着草,它们的脚下有一大丛刚萌芽还是新绿的车前草。在春天做一群羊一定很幸福,每天在野外和各种草儿耳鬓厮磨,将一团团嫩绿的春意嚼碎了吞下去。
车前草古人称之为“芣苢”。这两个字很雅致,充满了恣肆的野趣。车前草不择环境,椭圆状的叶贴地长,非常朴实,就如《本草图经》里的描述,“春初生,苗叶布地如匙面”。
说来也怪,一开花,原本遍寻不着的荠菜便都聚一起了,一丛丛簇拥着,青青与白白,闹哄哄的。
采一大把荠菜,过水,油绿绿一小碟,正是那“一缕相思碧”。或者用来炒几只鸡蛋,有黄有绿。又或者配些黑猪肉,做成荠菜水饺,清香满口——这就是吃春的极致了。
这时节的野外,还会不约而同地钻出许多野葱。与家葱相比,野葱就真算是乡野村姑,纤细的身材生着一个白色小根茎。野葱多生长于山野沟渠或野蒿丛旁,当第一茬春韭可以剪时,野葱也长好了。山里人常顺手薅一把野葱,择好洗净,打碎几只鸡蛋,热油里走一遭,哔啵几下,春天的气息便“噗”地溅开来了。
春天总是过得很快,轻轻巧巧地来,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人们留恋那些野菜在味蕾之间绽放过的痕迹,刻意想把这一箸间的味道封存得久一点。因为,那鼻息间的野,唇齿间的鲜,全都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