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在线 文学与艺术 依依墟里烟

依依墟里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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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锋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东晋陶渊明在《归园田居》诗里的墟烟袅绕、狗吠鸡鸣,是多么的悠然闲适,每吟动情处,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撬动我闭合已久的乡村记忆。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乌龙江中龙祥岛,可谓“田舍炊烟常蔽野”,充满诗情画意。每家每户的柴草灶,因烧的是柴草而得名。柴草灶是忠诚而老态的,屈蹲厨房一角,灰头土脸,但却宽厚温暖。一日三餐,主妇们总是围着它转,想着法儿准备全家的吃喝,把曾经苦焦的日子煎炸烹饪得有滋有味。

岛上的男人多会砌灶。砌灶是一件大事,要找个好日子,当时再不景气的人家,都要响上一挂鞭炮,摆上一桌供品,祭拜一下“灶公灶婆”,尔后才能动土砌灶。

早期的柴草灶腹里没有分层,灰烬要经常清出。遇湿烂的柴草,会熄火,得用竹火管,头紧贴着灶口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吹,直到复燃,弄得烧火人灰头土脸像花猫脸。烧不透的柴草烟多,熏得满眼是泪,欲罢不能。后来,灶腹改进分为上下两层,中间用钢筋网隔开,还可以烧碎屑、锯木糠等。这样,当柴火在上层燃烧时,钢筋网就会挡住柴火,使下层的空气能够与柴火接触燃烧,柴火燃烧的灰烬,会穿过钢筋网掉到下层,实现灰烬与柴火分离。再后来,灶旁装个鼓风箱,遇熄火再不用吹火管了。可到春天雨季就麻烦了,虽然有鼓风箱,但湿漉漉而烧不透的柴草,依然产生出散不去的烟雾,塞满了灶房的每一个角落,长时间下来,灶口的墙壁被熏得乌黑乌黑的。

那时,燃气和煤还没问世,岛上人家除了烧稻草和蒉草,就是拾江上的流柴烧。流柴在春洪暴发时才有,毎到春夏之交的梅雨时节,闽北闽江两岸山里的烂柴枯蒿随洪水漂流在乌龙江上,岛上人便驾船到江上拾流柴。记得小时候,我随大人驾船到江上拾流柴。江面茫茫,洪浪激荡,漂柴漫江,急流东去。“水漫岛上厝,人拾江上柴”,这正是送柴上门的良机。家家船帆竞发,急桨搏水拾柴,十分壮观。

岛民把流柴晒干后绑成一捆捆放在柴房里。流柴火力大,一般在年节或来客时烧用。日常烧草,用的是晒干的蒉草和稻草,缠成小团垛,叫“焚头”,缠好绑成一捆捆,也放柴房里随时使用。后来,人多灶添柴草少,造成柴紧张,岛民只好买碾米厂的稻壳和锯木厂的锯糠,或挖江底的柴屑来补充。这些燃料很难烧,要鼓风箱助烧。做饭时,母亲坐在灶前,一手往灶膛里添柴燃料,一手拉风箱,那“扑嗒,扑嗒”单调的声响,在我听来,却是天籁之音,那是风箱在歌唱呢!锅里的米饭在风箱高一声低一声的歌声中沸腾了,饭香弥漫了整个屋舍,是多么的惬意啊。

小时候,帮母亲烧火煮饭是常有的事。柴草灶做的饭特香,锅底的锅巴更香。只有柴草灶才会熬出上等的锅巴,这薄而透明的锅巴,嘎嘣脆酥,香味胜过当时的三层糕饼,小孩都抢着吃。柴草灶菜锅是多用的,蒸煮炒炸样样都行,做出的菜味道跟之后煤块、燃气烧出来的迥然不同,这味道让我回味终生!

那些年生活虽清苦,但有柴草灶的饭菜香,日子变得不再艰难。记得当时,不知有多少个夕照临了,我们一群孩子玩累了,肚子“咕咕”叫响时,炊烟总能及时飘飘袅袅地升起。我们知道,母亲又站在柴草灶前忙着饭菜了,或许是热腾腾的米饭,或许是香喷喷的黄蚬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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