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许久未至上下杭，这日突然来了兴致，想着去走一走。出门时，恰好下雨。这雨不大不小，雨滴打在伞上也不聚集，一滴一滴顺着伞面滑落。
雨后的上下杭，白墙青瓦，水道拱桥，游人三三两两，有的驻足岸边看景，有的依偎伞下低语。桥头、屋后总有高大的树木，延展出它的枝叶，遮蔽了一些雨水，而这雨水也恰恰将枝叶梳洗，树木的枝丫显得格外矫健，撑起一大片沉沉的绿色。坊巷间，暗色木楼下或是高大的白墙外，总有主人栽在门前的花草，在这初春的雨里，显得格外鲜艳。抬头见绿，低头逢春，绿水绕前，走在被雨水洗过的青石板上，鞋底溅起轻快的水花，天空似乎也不那么阴沉了。
上下杭的路，不宽，窄窄的石板路、局促的空间、神庙前香炉飘渺的烟、河道旁淋过雨的石栏，却是这古榕城的乡愁。这悠长的小巷，也只能容一个人撑起一把伞，勉强走过。伞骨的两端，硬生生地蹭着墙面，似乎诉说着不尽的往事。让人思念，曾经有谁，也一样从这里走过？
读高中时，学校就在上下杭附近。我经常一个人骑着单车，穿行在这巷子里。如果是夏天，午后的上下杭，那大树的绿荫遮蔽了半条街，那一条一条铺着青石板、寂寥的巷道，成了一处舒心的所在。街道边半掩着门的商铺、小巷里高高的院墙，把外面路人的孤单和里面一家的热闹，隔成了两个世界。
高三那一年，要照一些白底1寸照片。有个同学牵了头，大家一起去同一家照相馆，这样价格可以便宜一点。一大群人，男生梳着中分头，女生穿着刚过膝的裙，骑着单车，在上下杭里东兜西转，终于找到一家古色古香、青砖斑驳的照相馆。相馆是上下两层，一层摆放着主人的一些作品，我们踩着咯吱咯吱的木梯，来到二层。屋内有点暗，照相的师傅在那里操作着古董一样的相机，周边略显拥挤的架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潮流服饰。如今的人，若想感悟这心境，也只有透过荧幕看看民国剧了。
后来，我再没去过那家照相馆。人生越走越长，梦想越来越远，快乐越来越少，孤单越来越浓。有好几次，我在梦里遇见那个午后。一群少年，不知愁滋味，兜兜转转，在一大片坊巷里打发着时光。醒来后，还是那么孤单。
回忆总是愁煞人。如今，这回忆中的孤单，竟也成了一份美好。这一年，我四十岁，回望二十多年前的青涩苦楚，竟然也能会心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