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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植茶最有力的物证,大概是1958年考古人员在福州城内冶山发现的一块唐代残碑,名《球场山亭记》,残高53cm、宽99cm。
唐代时,马球运动盛行,隅居东南的福州亦受感染。刺史裴次元在冶山筑场,因物赋形,利用周边高地或山势作为看台。落成后蔚为壮观,那些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扫视一周,即得景二十(加上涟漪亭等九景合称二十九景)。在那个不缺诗人的年代,有景就有诗,有诗就有景,于是一景一诗,刻于碑上,有桥、山、亭、岭、路、峰、谷、池、台、岩、川、冈、坡、坞、陌、洞、原、坪、岑等,当然还有茶,有泉。
碑刻无疑是歌颂当时盛景,不承想为后世的福州留下了一道文化记忆。
记述茶的诗是《芳茗原》。诗曰:“族茂满东原,敷荣看膴膴。采撷得菁英,芬馨涤烦暑。何用访蒙山,岂劳游顾渚。”大意是,站在冶山上即可看见不远处大片的茶园,叶肥芽嫩。采撷得来的茶品质优异,馨香四溢,清心祛滞,涤烦明目,大可不必为搜寻蒙山茶与顾渚紫笋而受累呀!
因该诗是元和八年(813)福州刺史裴次元主持福州马球场建造时所立,后世推测作者有可能就是裴次元,但这似乎并不重要,关键是裴刺史与马球场的故事成为福州建城史上的一场文化盛宴。
作为福州市现存最早的茶诗,《芳茗原》史料价值之大毋庸置疑,后人谈及福州茶,多绕不开这首诗,但也多疏忽了碑中的另一条重要的茶事信息,即描述泉的《天泉池》:“游鳞息枯池,广之使涵泳。疏凿得蒙泉,澄明覩秦镜。”意思是,一潭枯叶壅滞的死水,经开凿后竟然涌出澄澈如镜的汩汩清泉,令人心驰神往。史上以“蒙泉”命名的泉水很多,吟咏佳句亦不少,可因何而为“蒙”?是感念刺史载德,还是初始发现之泉?但不论作何解释,天泉大概是史载福州最早的泉水了。
自陆羽《茶经》问世,泉便因茶而荣,煎茶与辨水就浑然一体了。时人头脑中有水茶相宜的观点,也就是后世讲的“茶性必发于水”的意思,所以辨水成为一种专门学问。论水佳作,唐之张又新、苏廙,宋之欧阳修以下代不缺乏,读其文甚至有种论水更胜于论茶的感觉。
二十九景撑起的冶山人文楼阁屡废屡建,至迟在明代弘治二年(1489)即辟九曲,以上巳节曲水泛觞,赓续兰亭遗风。1931年,时任福建高等法院院长的王风雄在冶山(旧称泉山)有题刻“唐裴刺史球场故址”,陈衍亦题“芳茗原”三字。如今诸多景致大多复原,只是时移世易,“索曲廉泉未断流”的泉水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