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廖小冬
儿时的我是大人们口中的“野丫头”。上树摘芒果,屋檐下掏雀蛋,稻田里捉泥鳅,小溪里淘沙蚬……村里男孩子们干过的事,我一件都没落下。
从前一到暑假,趁着父母进屋午睡,我经常会带着弟弟妹妹偷溜出门玩。每次随身还得带着水桶和簸箕,再拎一把“土拍”,这种平时耕地时用来夯土的农具,在我眼里也是捕鱼虾的必备工具。
这个季节的云团总像被钉住似的,总在天上一动不动,连最招风的柳树也懒得晃一下枝条。田埂被日头晒发烫,我们只得跑跳着前行,仿佛这样才能躲开地面的滚烫。可炎热的天气对我们来说不是煎熬,反倒像是一首夏日交响曲里最带劲的鼓点,催促着我们加快脚步,去捞那些蹦跳的鱼虾。
穿过田埂,还得绕过几条小路才能抵达水渠。才刚跑到岸边,弟弟就急不可耐地大喊:“快看,水里好多鱼!”我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提醒说:“别出声,吓跑了鱼就白来了。”听到这话,弟弟妹妹立马缩着脖子,弓起身子,活像两只准备偷米的小老鼠。
按事先说好的分工,妹妹先把簸箕放进下游的水底,让它卡在水流的窄口处。我则拎着“土拍”站在水渠的上游,然后用力拍打水面,水中的小家伙们被激起的浪花惊扰,纷纷顺着水流往下跑。见鱼虾在水里乱窜,我越拍越有劲,弟弟也兴奋得手舞足蹈,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也毫不在意。眼看鱼虾涌进簸箕,妹妹瞅准时机一捞,紧接着又忙不迭倒进桶里,生怕它们溜走。
几番折腾,水桶里的鱼虾渐渐多起来,正当我们为收获欢呼时,天却变了脸。“轰隆隆”一声雷炸响,闻声抬头才发现日头已被乌云吞没,没等我们回过神,一道闪电又劈开了天际。“姐姐,我们快回家吧。”弟弟有些害怕地拉着我的衣角,嘟囔道。没等我出声,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转眼连成一张大网,把我们和稻田、水渠全罩在里面。草草收拾了东西,我们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雨声噼里啪啦,犹如在笑我们的狼狈模样。刚到家门口,便看见母亲叉着腰站在屋檐下,脸拉得老长。那晚的“竹笋炒肉片”吃得我们龇牙咧嘴,我作为老大,只得拍着胸脯保证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最后还是阿嬷笑眯眯端来一大盆仙草水,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淋了雨喝点这个舒服,下次别贪玩啦。”咕嘟咕嘟将甜甜的仙草水喝下,我心里的委屈才被冲散。
后来的暑假,我再没去水渠捉过鱼虾。可每当蝉鸣再次响起,拉开记忆的抽屉,那带着稻花香、泥土味和仙草甜的夏天,依然鲜活如昨。原来有些时光,真的会在岁月里,酿成不会消散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