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大春
上小学时,老师读了一段课文《寒号鸟》: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我陶醉于老师那略带磁性的朗读声,但我不明白腊月到底是啥时,于是便举手问老师:腊月是几月呀?老师不假思索道:农历十二月。我又问老师:为什么农历十二月叫腊月呢?老师愣了一下,想了想反问道:同学们家家户户年底都有晒什么呀?有同学答道:腊肉;有同学答:腊鸭;还有同学答:腊肠。老师为自己的机灵反应而自豪,满意地回道:现在同学们应该知道农历十二月为什么叫腊月了吧。
其实,腊者猎也,腊与猎通假。腊月天寒农闲,禽兽冬眠,是狩猎的好时光。古时人们为了祭祀祖先、祈求来年丰收,将狩猎来的物品往往用于祭奉。腊月里人们腌制风干肉类、酿酒、制新衣、购物,忙忙碌碌,只因腊月是新年的前奏,人们把腊月看得如此隆重,是期望新的一年红火,来年有个美好开端。
过了腊八就是年。记得小时候,一到腊月,大人们最愁是小孩过年的新衣。那些年,一过了腊八节母亲就常常往百货公司棉布柜跑,看有没有适合小孩做衣服的布料。一天晚上,母亲透过橱窗“侦查”到百货公司到了一匹篮色卡其布,营业员正在将布匹打开,用一块木板将布匹拉紧,“嘭、嘭、嘭”在柜台上不断地翻卷,为明天能多卖几尺布做准备。母亲却心中盘算,明天如何来买到这布料。天刚蒙蒙亮,母亲搬了张小凳子,早早坐在百货公司门市部门口,不一会,来排队买布的人就排起了长龙,母亲怕人插队,主动出来维持秩序。当母亲买到这布料时,那高兴的劲儿就像如今中了大奖,匆匆忙忙地回到家里,找了一些做口袋的旧布料拉上我上了裁缝店。那时,裁缝店是合作社,个体是不能开店的,虽然我有个远房叔叔在裁缝店做裁缝,但每次送布料去时,他总是说太迟了、太迟了,领到的活太多了。一般都得在母亲的多次恳求下,他才勉强收下,但只能保证在大年初一的早晨才能交货。但不管咋样,母亲只希望孩子们在新年第一天能穿上新衣,心中才如释重负。
准备食物也是腊月的重要一环。记得有一年,食品公司不知咋就没有调到肉类供应,眼看就要过年了,大人们个个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食品公司调来了一批咸肉,供应那天,城里的情景真叫万人空巷,全城的人都拿着粮食供应的本子到市场排队买肉。家人叫我去排队,虽然那红红的粮本子边上穿了根红头绳做记号,但大人们还是不放心,因为那红本本可是一家人的命根子,站在一旁的大人要不时地守望着那红本本。当按粮本上的人头每人一斤配额的咸肉买到后,母亲抱着肉嗅了又嗅,嘴上念叨着: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回到家,母亲将肉一块块分好,嘴边自言自语:一块用于除夕供奉、一块用于包饺子、一块用于大年初一上桌、一块用于应付客人……
腊月,由于有了新年的企盼,那时,孩子们都显得格外兴奋。放了寒假,孩子们成群结队去西山挑煤炭,一路上,一起掰着手指倒计时,一起预估今年过年能收到多少红包,中途休息,跑到山里采摘紫林、乌饭(本地人对山里一些野果的称谓),一个个嘴巴吃得乌黑乌黑的。虽然上山下山步履蹒跚,煤炭担子沉沉甸甸,但一想到挑足了正月的燃料,过年可尽情玩耍,心中总是美滋滋的。
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年的序幕真正地拉开了,年味显得越来越浓。小年这天,传说要送灶神爷回天庭述职,一般要在灶神爷的牌位前供上柑橘、甘蔗、糕点和茶水,因为灶神爷是吃斋的,不能供奉荤品。供奉完,这些供品全部进入了孩子们的嘴。
腊月二十七后年味越发浓郁了,蒸年糕、包饺子、宰公鸡、贴春联,充满着“年三夜四”的氛围。记得有年腊月二十七,父亲年初时在学校农场买来的两只大种鸡崽“澳洲黑”和“雷克亨”,已养到十多斤了。家里把“雷克亨”杀了,把“澳洲黑”抓到市场去卖。那年,全家人不但美美地吃上了几天鸡肉,而且由于“澳洲黑”的市值收入,小孩的红包也由一毛增加到两毛。
大年三十,这是一年中最忙碌的一天,也是一年中最快乐的一天。大人们忙忙碌碌准备着年夜饭,孩子们被安排做一些杂事,帮忙贴春联,将酒壶用谷壳搓洗干净,装上老酒,把红纸裁成一小条、一小条,将桌脚、凳脚、厨门、柜门、锁头等等都用红纸条贴上,称为拦红。当拦红完成后,那可真是满堂吉庆。吃年夜饭是一年中的重头戏,除了能吃上一年中最好的饭菜,最激动的是为了守岁,我们提早收到了压岁钱。我们将压岁钱小心翼翼地放到明天准备穿的新衣服里,一夜难眠。待到零点之前,大人们起来放炮接春,我们也跟着起来,打开家门迎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