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节芒亦称芒草、管芒、管草、寒芒,是多年生常绿草本,成群成片滋长在乡村的田头路边。
五节芒的茎系发达,能适应各种土壤,倘若上部芒节被割刈或火烧,一段时日后,地下茎仍能抽出新叶,叶片依循芒节节节攀升,有的甚至高过人的个头;叶缘均匀分布着小锯齿,农人采割不慎时割伤皮肤是常有的事;芒节之间附着白粉,手指如果沾染上清洗极为不易。五节芒顽强的生命力和巧妙的自我保护能力显而易见。
芒草浑身是宝,与农人生产生活息息相关。果穗可供花材;茎叶可作为果蔬草垫、铺家禽圈底及圈盖、扎篱笆墙,以及扎过年扫尘的“大福帚”;茎叶可利尿、解毒;根茎能治咳嗽、小便不利等症。
每年芒种是五节芒花开最为密集的节令。花序刚抽穗时呈直筒状,全部拔节后穗柄长30至50厘米,呈弧形状;其花色由最初的浅褐转向拔节时的紫红,再到全盛时的金黄直至成熟时的棉白,仿若顽童不小心打翻了调色板。顷刻间,河塘畔、道路边、溪流旁、山岗上、废墟处,芒草柔韧的身躯随风摇曳,漾起一波一波的花海……
俯仰生姿间,惹人无限情思!
清明节气,父亲母亲点瓜种豆。不消多日,西瓜、甜瓜苗在沙地里牵蔓疯长,父亲割来一捆捆五节芒,母亲则将其分垄齐整铺垫在瓜苗下方,俨然设置起一垄垄屏帐,防止谷雨间充沛雨量泅烂瓜蔓,影响结瓜;夏至节气,西瓜、甜瓜一个个探出“大小脑袋”在帐围里翻滚,长势喜人;父亲呵呵说道:孩子们有嘴福了!
夏至节气,芒花白,芒花绵。
记忆中,奶奶割来整捆花色呈棉白的五节芒,将其枝叶一一捋掉,留下花序轴,一字排开置放在土埕上,趁正午大日头曝晒,晒至芒花蓬松起球后,一把把撩起用力向大门石头柱甩扫干净,只留下黄序轴。棉白的芒花似飞絮衬着午后金黄光线,倏然间宛如无数枚小精灵漫天飘舞,有的俏皮地黏附在奶奶的鬓角,让人分不清哪是白发哪是飞絮。
次日,奶奶依据扎笤帚的尺寸将黄序轴排列齐整、分垄,铡掉多余的枝干长度,进而把花序轴并拢揉实,用大拇指和中指撑开一道道小缝;再用尼龙绳依序穿梭、重复缠绕花序轴直至结实。不消多久,一把把笤帚就做好了。新扫把好扫地,自家留下数把,其余的送给左邻右舍或上门做客的亲戚。
穆桂英、樊梨花、花木兰、百花公主……莆仙戏曲舞台上或银幕里上场的旦角个个挥舞藤条马鞭英姿飒爽。马鞭颜色丰富,外形与条状芒花序相似,旒缀契合不同时期芒花的颜色,有浅褐、紫红以及金黄、棉白,顶端绾结衬托藤条的同色绒花,她们策马扬鞭皆有“关山度若飞”之势,配以莺啭燕啁的唱腔,刚毅与柔美相融的身姿,已然深深烙印在我们女孩子的心坎上。私底下,伙伴们忙趁大人下地干活,在偌大的五间厢内大厅模仿各自心仪的角色,发挥想象力扯一杆芒花序当马鞭,御马驾风中过一把演戏的瘾。
如今,每年清明节气,父亲母亲仍点瓜种豆、割芒草铺芒草;奶奶年过九旬,不再扎笤帚了;小姐妹们早已各奔东西,不再扯芒花序当马鞭学巾帼英雄!
又是一年夏至,芒花白,芒花绵;南风拂过,柔波起伏,直抵人回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