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山即事
苍烟巷陌青榕老,白露园林紫蔗甜。
百货随潮船入市,万家沽酒户垂帘。
1059年,福州曾经来过一位外地学者,他对福州民风也颇为赞赏。他叫龙昌期,生于971年,卒年不详,字起之,四川仁寿人,世称武陵先生。曾担任国子四门助教,后改任秘书省校书郎,1023年应邀到福州讲学。1059年以八十多岁高龄再次奉诏进京,赐五品服,又因为欧阳修等人反对,追夺所赐,遣返故里。
龙昌期流传下来的诗作只有零星数首,却有两首写福州的,而且两首都写到酒。一首是上面的《三山即事》,另一首是《福州》:等闲田地多栽菊,是处人家爱读书。饮宴直尝千户酒,盘餐唯候两潮鱼。龙昌期这首《福州》,写得更加浅白,但朴实真切。
福州这个地方,田间地头多半会栽种些菊花,人们崇尚读书。这里的人家还很好客,经常有人宴请宾朋,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尝遍千家酒宴。而餐桌上最典型的美味,就是随着海潮涨落捕捞上来的新鲜鱼了,你看,人们都等着品尝呢。龙昌期的这两首诗,都写到福州饮酒的风尚,反映了福州人生活的有滋有味和热情好客。
宋仁宗庆历二年至四年(1042—1044),王逵出任福州知州。王逵(992—1072),字仲达,河南省濮阳县人。宋真宗天禧三年(1019年)中进士,曾出任处州、福州、扬州、洪州、衮州、全州等地知州(太守),最终官至尚书兵部郎中。王逵大部分著作今已散佚,存留于世的诗作也不多,却有几首写到福州,包括《中元燕百丈小楼》:薛老峰南更近西,小楼高阁与云齐。中山酒熟中元节,归去从他醉似泥。
此诗大意是说:薛老峰的西南侧,百丈小楼高耸入云,美酒已经酿好,尽管豪饮,即使回去之后烂醉如泥,又有何妨。饮酒如斯,以诗写酒,这就是李白所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豪情。
曾巩做福州知州的时候,写过一首《出郊》:葛叶催耕二月时,斜桥曲岸马行迟。家家买酒清明近,红白花开一两枝。“家家买酒清明近”,反映了福州人清明前后买酒饮酒的习俗和风情。
大词人辛弃疾,也做过福州知州。词与酒,是他寻求心灵安慰的两个精神保姆,他一生的600多首词作中,有一半与酒有关,甚至还有写“戒酒”与“开戒”的。在福州任职期间,辛弃疾写过一首《西江月·三山作》:贪数明朝重九,不知过了中秋。人生那得许多愁,只有黄花如旧。万象亭中殢酒,九仙阁上扶头。城鸦唤我醉归休,细雨斜风时候。
辛弃疾在这首《西江月》中说:贪恋时光不要过得太快,心里数着日期,以为明天才是重阳节,不知不觉之间,却已经过了中秋。人生匆匆,又有多少愁苦可以排解,眼前所见,只有秋天的黄花开放依旧。今天,我在万象亭中饮酒,到了九仙阁,酒劲上来,只好以手扶头。城头鸦雀发出几声啼鸣,好像叫我回去休息。这时候才发现,天空中已经下起了细雨,斜风把雨打到了人的脸上……
这是1193年重阳节辛弃疾在万象亭饮酒后作的词,表达了壮志难伸、借酒浇愁的郁闷心情。人生就在醒醉间,辛弃疾一生胸怀豁达,个性狂傲,性情不喜遮掩,对于荣辱拿得起放得下,但写这首《西江月》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眼看着北伐无望,故土难回,免不了流露出低落的情绪。
清道光年间,诗人刘心香在一首《无题》诗说:“七巷三坊记旧游,晚凉声唱卖花柔。紫菱丹荔黄皮果,一路香风引酒楼。”一种香风引酒楼,有酒,便是风情万种的样子。晚清一代帝师陈宝琛,有一句关于饮酒的名句:有酒不应成独饮。
1885年起,陈宝琛因中法战争的失败而受牵连,以“荐人失察”被免职,归乡不仕达24年之久。这期间,他先后在家乡螺洲筑起了陈氏五楼(赐书楼、还读楼、沧趣楼、北望楼、晞楼),1887年在鼓山灵源洞筑起了听水斋,1908年又在永泰小雄山筑“听水第二斋”。他自号沧趣老人、听水老人,乐山乐水,适意自在,他写下许多闲适之诗,其中不少清新自然之作。比如《宿灌畲山居》:数竿竹外无多地,半属梅花半属兰。留客便盘圆石坐,借书惯就绿阴摊。空阶驯雀寻常下,小沼潜鱼自在宽。有酒不应成独饮,墙头还泥好烟峦。此诗大概写于1890年,在陈衍《近代诗钞》中题作《山居》。
福州民间饮酒的风情,在郁达夫的《饮食男女在福州》中,是这样的让人神驰:“若论到酒,则福州的那一种土黄酒,也还勉强可以喝得。周亮工所记的玉带春、梨花白、蓝家酒、碧霞酒、莲须白、河清、双夹、西施红、状元红等,我都不曾喝过,所以不敢品评。只有会城各处在卖的鸡老(酪)酒,颜色却和绍酒一样的红似琥珀,味道略苦,喝多了觉得头痛。听说这是以一生鸡,悬于酒中,等鸡肉鸡骨都化了后,然后开坛饮用的酒,自然也是越陈越好。福州酒店外面,都写酒库两字,发卖叫发扛,也是新奇得很的名称。以红糟酿的甜酒,味道有点像上海的甜白酒,不过颜色桃红,当是西施红等名目出处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