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在线 村镇街巷 永远的学生街

永远的学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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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城市的夜空只有月亮。想起过去的时光,就只能把自己记忆的镜子敲碎,让星星一颗一颗浮上来。穿过福州市区的繁华,喧闹女神在本有些寂静的长安山脚下,点亮灯光盏盏,摊开手划出一条纠缠的美妙光线。街灯洒下橘色的光晕,整条巷子显得丰盈、圆满,仿佛步入长长的画廊。新砌起来的红砖墙间缠绕丝丝温情,落地的玻璃窗里晃过一张张青春的面孔,券拱花饰间还有往事在摇曳。街道两旁小店林立,一个个精心布置的橱窗就像一幅幅绚烂的老油画依次打开,直到深夜。第二天清晨,阳光又悄悄爬上那些老店门口,照着矮矮的白墙,就如过往的三十多年一样,寂静欢喜。

这是施埔路,一条普通的小巷。然而,它却总能唤醒全城民众青春的记忆。因为,它有一个福州人永远不会忘记的名字。

它叫学生街。

跨过青丝白发,跨过岁月流转,在年少记忆里寻找现在的它。

第一次来到学生街,是在大学一年级,2000年的那个初秋。弦月之下的榕城,三县洲大桥下吹来清澈但也灼热的晚风,闽江畔落日弥漫的橘色天光,透亮的星和晚风用脚踩着高积云,浅浅的一钩月亮贩售着快乐,给这条又窄又长的街道撒上人气。人气里藏着一所建校百年的大学酝酿了一个夏天的甜。路灯明晃晃地照亮街道中央的那一小块空地,衣衫贴着后背、熙熙攘攘的少年,互相抹着汗涔涔的额角。有人在小吃摊的烟火气中长歌纵酒,也有人眼波流转迎面撞进夏日的晚风。这里有刚盛满的柳丁汁和玉米浓汤,有布满蓓蕾的新鲜栀子与玉兰,有灯火流离的都市里咖啡杯边的烛光,也有人绕开喧闹的大排档,在街折角的兰州拉面店要了一碗清汤牛肉面,肉烂汤鲜。

这条学生街,形成于上世纪80年代,最初不过是附近的乡民挑来自家栽种的瓜果,怯怯地立在师大的围墙之下,卖给来往的师生。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期,伴随市场经济的大潮,它开始日渐繁荣,商铺激增。清晨它是早餐集市与菜市,白天它是时尚潮流商圈,晚上它是味蕾绽放的夜市。一天可以做三趟生意,物美价廉、薄利多销是它的基因。它起于学生需求,由无数学生供养,与广大学生终岁相伴,与周边高校共存,成为学生的集体记忆。哪怕毕业了也常常回来光顾,直到学生们渐渐老去。

生来是诗,离去成词。无论相遇还是挥手说再见,学生街那狭窄悠长的路上,洒满了老福州生活和市井的味道。

由于炎热,福州这座城市,每天总是醒得太早。昨夜的浮尘还未来得及安定,刚刚熄灭的路灯似乎仍有晕黄色的光要透出来,细看却是晨曦的折射。年轻的白领在街口的程埔头公交站等待20路公交车,学生街里挤满了牵着孩子赶往师大附属幼儿园的母亲,一路狂奔害怕迟到的公司职员,骑着三轮出门办货的小老板。街角的锅边店永远人满为患,点餐声此起彼伏,所幸老板娘早练就过耳不忘的神奇本领。大家都在有滋有味地奔忙着各自的生活。七点一过,学生街就瞬间变身菜市场。人越来越多,摩肩接踵。各种小贩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为菜市场增添了热闹的气息。提一捆翠绿的空心菜悠然走着,这一把绿,用清水煮了凉拌,放上新熬的洁白猪油,可以撒上蒜末少许,就是一道夏日的家常。卖菜的依姆还会大声交代你,依妹,小心菜里有虫,一定要用清水泡一下。

我曾经很年轻,你也曾经那么的年少。这条学生街,空气里曾经满是柠檬香草奶茶的味道。

那时候我们赤脚穿着球鞋,奔跑在师大操场的跑道上。夜来香数不清的棒槌形花朵在绽放,风在耳边唱。雨后有薄蝉,一动不动趴在文科楼的窗上;长安山如黛,映照着晚霞和夕阳,油画一般繁复。那一年我们十八岁,牵手去买茉莉花,在宿舍楼下拍积水面上的倒影。那一年我们十八岁,在这里忽略性别、年龄和身份,在十一点半的街头吃烧烤,喝着冰啤酒,吹着风。

这里曾经是福州小吃的聚集地,杂粮煎饼、炭烤生蚝、朝鲜冷面、福鼎肉片,多少美食小吃的从业者慕名而来,多少创业者从这里出发在福州站稳脚跟。学生们的青春气息和每个摊位弥漫出的烟火饭香,碰撞在一起就成了那个年代特有的人情味。

对于我们这些80后来说,的确是小半生过来了。拣一个清晨,一个人静静地回来。

遇见时,我们憧憬浪漫纯粹的校园爱情在身边上演;离别时,我们在学生街玉兰簌簌的深夜里相拥告别。每一年的盛夏都有旧的离开,每一年的初秋又有新的遇见。在这里,哪怕你的口袋只剩下一元硬币,街角的小摊上依然也有五角一扎的橡皮筋在售卖。总有一个个你有印象或者毫无印象的便宜小店,欢迎疲惫的你,以及你的青春、你的梦想、你的哽咽、你的当年。

你好,永远的学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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