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明
从花店里买回的绿萝,只是矮矮的一丛,被我放在冰箱顶部。那几日天气寒冷,绿萝生长缓慢。当藤蔓长到从冰箱的顶端往下垂挂时,正值天气转暖,生长十分迅速。藤蔓因为下坠,叶子之间的距离也被拉得很长。没过多久,一根根绿萝就快垂到地面,从冰箱顶垂下,像一挂绿色的瀑布。
我一直舍不得修剪,但因清洗叶片过于麻烦,我只得用剪刀将绿萝藤从中间剪断,再插进盆里。一周后,新插的绿萝发了新芽,开始生长。那被剪断的地方,最下端的叶子基部也长出米粒般的新叶。大道至简,哪里受伤就在哪里修复,这是植物的生命智慧。
夏日炎炎,在故乡,棉花地、芝麻地、菜园的边角处,到处都生长着马齿苋。马齿苋是夏天的天然野菜,做汤、凉拌、煎蛋,清爽可口,甚是好吃。有一次,母亲提着空篮子到棉花田,回家时篮子里多了一把马齿苋,她说晚上做凉拌菜。傍晚突然下起大雨,母亲急着去抢收摊晒的绿豆,忘了那把放在院墙边的马齿苋。日子忙忙碌碌,几天后,这把被遗忘的马齿苋在墙边蓬蓬勃勃地长了一大片。马齿苋是不死草,生命力极其坚韧。即使在夏天,母亲晒菜,也要将马齿苋裹一层柴灰浆才能将其晒干。
而在早春,三月回暖,万物勃发,韭菜在菜地里写下一行行绿油油的诗句。春韭胜过肉,母亲把塑料布铺在竹篮底层,铲出灶膛里的柴灰,装满竹篮,用报纸盖好,去菜地割韭菜。母亲割完韭菜,再把竹篮里的柴灰撒在韭菜根部,既保护了刚割的韭菜根不被太阳晒着,又像是给受伤的韭菜施肥予以安抚。
一场春雨后,那一畦韭菜地里,灰白的柴灰上,嫩绿的韭菜苗,一根根钻出柔软蓬松的柴灰,一寸一寸往上蹿。有了柴灰的滋养,第二茬的韭菜居然比第一茬长得还要柔嫩肥硕。根在,就会发芽,就会生长,这是春天里韭菜对生命最朴素的渴望。
不只春韭,还有这秋天的南瓜。南瓜圆不圆、扁不扁,尽是随心所欲的样子,乡亲们也亲昵地叫它倭瓜。无论是叫南瓜或者倭瓜,它们都有着极强的生命力。随着立秋的到来,秋色渐浓,藏在浓密肥大叶丛中的南瓜,汲取根叶最后的营养,先前那一丁点的绿啊,过不了几天就黄了,还挂着一层薄薄的霜粉。
秋深了,南瓜叶憔悴,南瓜藤干瘦。摘南瓜的时候,如果怕遗漏了南瓜,只要你弯下腰,找到老根子往上一拽,“噼噼啪啪”,瓜蔓下的根子一阵乱响,叶子也乱响,就可以看见瓜秧上悬挂的金灿灿的南瓜,又喜又惊。喜的是南瓜大获丰收,继而惊叹,一根枯黄的南瓜藤上,大大小小的南瓜金黄圆润,居然不因瓜藤和叶子干枯缺乏营养而烂在菜地。生命的力量,旺盛无比,令人钦佩。
植物和人类,同为自然之子。如果你留意观察,即使漫步城市街道,走着走着,那些铁制的下水道井盖的狭窄缝隙里,也会冒出一丝绿,一棵不知名的小草,举着残破的叶子向你问好。它看似柔嫩脆弱,实则无比坚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风霜雨雪,一棵草,从容坦荡,自在生长。生长,是小草最朴素和最虔诚的信仰。
大地广袤,万物蓬勃,每一株植物,都是我学习的榜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