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佩芳
这天,亲戚来家里做客,顺便捎来一些老家的冬笋,新鲜还带土的。家人便买了三层肉,又搭配半捆咸菜,做了一锅可口的咸菜炖笋肉。阵阵香味飘散开,引得刚进家门的我直咽口水。
犹记得,我儿时居住的老厝后山有一大片竹林。不上课的日子,清晨的阳光才透过细细密密的竹叶洒下来,我和伙伴们就跑进竹林嬉戏玩耍。等玩累了,大家便席地而坐,静静倾听竹子拔节的声音。那时最开心的是发现刚冒出地面的竹笋,只要遇到,我们定会停下脚步,开始挖笋。不过才“冒出头”的笋还“眷恋”着脚下的土地,需费些力气才能将它们拔出来。这种笋的表面裹着一层毛茸茸的褐色笋壳,一层层剥开,肥大洁白的笋肉随即露出来,笋味也会扑面而来。这些“战利品”带回家,总能得到大人们的夸奖。剥下的笋壳不会浪费,堆在一起可以充当“玩具”,拿来互相“泼洒”,犹如下起一场“笋雨”,十分有趣。想来这也是当时孩子们乐于上山挖笋的原因。
后来,我到外地寄宿学校上初中,平时不常回家。母亲便经常炖一些咸菜笋肉装进搪瓷罐里,让我带回学校加热配饭。闻着熟悉的香味,吃着带有家的味道的咸菜炖笋肉,亲切感油然而生,我也鲜少会因为想家而伤感。由于路途较远,有时周末没回家,我就跑去学校附近的堂姐家蹭饭。堂姐比我年长近二十岁,每次她都要下厨,做几道好菜为我改善伙食。其实堂姐家也不富裕,但看到我一个人在外上学,她总是格外关照我,每次分别时,她都会将咸菜炖笋肉装满搪瓷罐,让我带走,也像母亲一样叮嘱我在学校要好好吃饭。每次收到那个搪瓷罐,我都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心里涌动,鼻子不由得发酸。从家里到学校,再从学校到堂姐家,一个个搪瓷罐陪着我走过一段段求学时光,如今回头再看,那些罐子里装的其实更多是亲人的叮咛与牵挂。
现在,日常可选择的食材增多,咸菜炖笋肉这种普通的菜品,慢慢不再经常出现在餐桌上。不过每次吃粥,或是没胃口时,我仍会忍不住做一盘来配粥、下饭。或许是心理作用,也可能真有开胃效果,几口咸菜炖笋肉一下肚,我的食欲总是随之大增,筷子都停不下来。
“笋真好吃!”孩子的啧啧称赞,将我的思绪拉回。望着盘中色泽诱人的咸菜炖笋肉,回味着那鲜脆可口的滋味,我忍不住又盛了一碗稀饭。就像过去装满搪瓷罐的咸菜炖笋肉,对我来说,它早已不单是一道家常菜,更像一段柔软而温暖的旧时光,当中藏着无忧无虑的童年,也饱含着母亲的关爱、堂姐的照顾。那些与笋有关的记忆,更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在我的生命里熠熠生辉,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让人觉得温暖而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