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斯
机场的玻璃穹顶下,春运返程的人潮如涨潮时的浪,一波波涌向候机大厅。我背着包穿过人群时,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麻烦您……”转头看见一名年轻女子右手怀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儿,左手吃力地挎着两个大帆布包,也许是包太重,她的整个身子向左倾斜,帆布包肩也险些从她胳膊肘缓缓滑落。
“能帮忙拎到H52登机口吗?实在提不动了。”她额角渗着细汗,乞求的眼神略显尴尬。没有多想,我赶紧接过她手中的两个大包并好奇地问:“孩子爸爸没一起吗?”“谢谢你啦!我一个人带孩子回北海。”
她怀里的婴儿忽然咯咯笑起来,肉乎乎的小手抓着机票来回摇晃。“我女儿叫天天,刚满八个月。”她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孩子的发顶接着说,“她爸爸是西安人,工作也在西安。”
在去登机口的路上,跟她聊天得知,她是北海人,因为自己有稳定的工作,自结婚以来一直和孩子爸爸两地分居,除了逢年过节能团聚外,平时也很难聚在一起。她说,等孩子稍微再大一点,看看是她来西安还是孩子爸爸去北海,这样一家人也能团聚在一起,不用再来回奔波了。
通道两侧的落地窗外,跑道指示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经过一块反光玻璃时,我看见自己倒影与她的身影重叠。我能感受到她的不易,而自己和来来往往归途的人们又何尝不是呢?
二十多年前,我独自背着行囊来到陌生的南方城市打拼,原本也只是想赚几年钱再回老家,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娶妻生女,有了自己的小家。父母也来过很多次,最长也待过几年。我虽少了在春运期间来回奔波,但南方潮湿的气候和饮食他们还是不太习惯,两人时常交错生病身体不适,尤其是冬天,对于习惯了有暖气的北方老人来说实在难熬。后来父母回到老家,身体状况明显改善。
一晃又是七八年过去了,这些年回老家的时间也不限于春节,孩子寒暑假也会全家一起回去待几天,而我自己有时间也会利用周末回去看望父母,但每次回去和离家都是一种不同的心情。
初七中午离家去机场时,年迈的父母一定要送我到小区门口,看着我上车。车子缓缓离去,透过车窗看着他们目送的身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回老家的归途是一种期盼,回小家的归途是一种不舍,这样送别的情景这些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远处传来飞机起降的轰鸣,玻璃幕墙跟着微微震颤。那些即将四散的乘客们,有人箱子里装着团圆,有人行囊中藏着离别,都在钢铁穹顶下交汇成河,年复一年冲刷着归途的刻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