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宏
“今年冬令补，明年可打虎。”初冬时节，儿女归家，不少闽南人家喜欢精心炖煮一锅热气腾腾的老鸭汤，给孩子们进补。许多人会对这道传统肉汤的滋味赞不绝口，多是因为里头添加了一味特别的药材，也就是熟地。我家冬季炖鸭汤时所加的熟地，是来自于“东叔”。几十年来，东叔一直潜心研究古法炮制熟地的方法，这种制法费时又费力，老家也少有人能驾驭。
每年立秋后，雨水减少，就到了制作熟地的好时节。东叔这时总会先拿红曲和糯米来酿制一些红酒，听他说这是因为熬制一斤熟地，就得用掉十斤左右的红酒。熟地的原材料叫做“生地”，个头大又容易含水，将它们洗净后，要进行晾晒处理，直至水分干透才行。等生地晒干了，东叔就把它们放到红酒中浸泡两天，直至两者充分交融，才取出平铺在竹蒸笼里，随后要用文火蒸煮一天。记得东叔说过，蒸煮的过程很有讲究，因为一直不能停火，人就得寸步不离地守着灶台。等熟地蒸好，趁着天气晴朗，东叔还会将它们放到竹筐里摊开晾晒，期间更需每隔几小时翻一次面，避免出现受热不均匀的状况。
东叔做的熟地之所以费工夫，是因为每个步骤得反复多次，有时甚至多达九次。成品做好大多要花费两三个月的时间，有时还得等上大半年。做好的熟地经由东叔的手揉捏成型，要先储存在透气性好的紫砂罐里，来年继续拿出来反复晾晒。听家中长辈说，熟地珍藏时间越久，品质更佳。过去逢年过节、家有喜事，或是亲朋好友、厝边头尾之间互赠，老家人都喜欢将东叔做的熟地当做贺礼。
东叔是在药香熏染中长大的，由于他的父亲开了一辈子药铺，东叔从小在一旁打下手，耳濡目染便对药材有了特别的感情。不过东叔好像对熟地这味药材情有独钟，如今制作时还尝试加入一些自己的创新做法，使得熟地的滋味更别具一格。或许就是怀揣着一腔执着和赤诚，有乡亲还打趣说，东叔就像熟地一样，被岁月一丝一缕蒸出了香气，整个人也散发出迷人的气质。
“人的心灵需要静下来，沉淀自己，去除心灵上的杂质，才能专心做一件事，把一件事情做好。”每次听到有人夸他的熟地做得好，东叔的脸上总是盛着满满的真诚与谦逊。我想，大概是因为他的心中一直有个“蒸、晒、露”的过程，心智才会如此沉稳，能这般从容地前行，只为做好心中所爱之事。
今年入冬时回家，又品尝到了一碗老鸭汤。那熟悉的熟地滋味，一下就让我想起东叔，心里不禁感谢他带来这份“古早味”，让人暖身暖心的同时，也给冬日的生活增添了一抹独特的烟火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