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文波
光饼的来源众说纷纭,一直以来,主要有两种说法。
其一,唐朝末年,王潮率河南子弟入闽,也将家乡固始的“火烧馍”带到了福建,这就是光饼的前身。唐朝时,固始叫光州,故名“光饼”。
另一种流传更广的说法,则和戚继光有关。明嘉靖年间,戚继光率部入闽平倭。为了解决军粮问题,戚继光命人烤制一种小饼,用麻绳串起来,挂在身上充当干粮,大大方便了作战。后人便把这小饼称之为“光饼”,代代相传,终成福建特产。
光饼是有流派的。
在福建光饼界,闽东光饼和闽北光饼是两大主流,至于哪个正宗,各有各的说法。事实上,不管是哪个流派,刚出炉的光饼最好吃,这一点,不接受任何反驳。那么,哪一种光饼会更接近戚继光的军粮呢?从典籍描述来看,还原度最高的可能要数福安光饼。
在福建,福安是烟火味十足的美食之城。只有这样的城市,才有那么多缸炉烤的光饼。福安人把光饼称为继光饼,视之为值得敬重的食物,祭祖时当作供品。
我和摄影师去看做光饼,天没亮就赶过去,小作坊里已经忙开了。揉面、发酵、掐剂、搓圆、擀压,戳孔、贴饼、烘烤、定色、取饼出炉,十几个步骤,日复一日,重复劳动。一不小心,手臂上就是烫伤的疤痕。我打着呵欠问师傅,一直做会不会烦。师傅笑了笑说,过生活啊。他递给我一个刚出炉的光饼,掰开,面香扑鼻,顿时精神大振。
福安是闽东重镇,由此辐射开来,周宁、寿宁、霞浦、蕉城、福鼎乃至浙江温州的光饼大多如是,可谓遍地开花。
到了福州地区,光饼有了些许的差异。在名称上也有所不同,比如,在福州城区,饼面上没有芝麻的叫光饼,有芝麻的叫福清饼;而在福清,饼面上有芝麻的才能叫光饼,没有芝麻的就叫征东饼。不管你晕没晕,反正我是晕了。
到了闽北,光饼的制作就有了变化。手艺的传承,在这里绕了个弯,走出了不同路径。建瓯南雅镇的房村,被视为闽北光饼的正宗。他家的光饼其实属于葱肉饼,高炉烤就,与闽东光饼比,油脂丰富,更薄更脆,几口一个,齿颊留香。
闽北光饼基本类似,也有一些差异,比如,松溪、建阳水吉的光饼,会加入虾干和韭菜,香辣刺激;武夷山星村的光饼,则是普通光饼的加大版,一口下去,酥脆掉渣;建瓯有一道名菜光饼炒大肠,用的是矮炉烤的光饼……
如果在闽东光饼和闽北光饼之间,各取所长,找一条中间路径,你可能会得到一个尤溪的梅仙肉光饼。肉少一点,葱多一些,就是永泰葱饼;要是肉多一点,那就是长乐的古槐肉烧。反正,都很好吃。
至于闽南闽西,则脱离了核心区域,光饼已经开始放飞自我,转化成各种形态。在宁化,光饼更像一张大饼,吃的时候,需要掰碎煮着吃;在闽南,已经听不到光饼的称呼,取而代之的是贡糖夹饼(厦门)、虎咬草(晋江)、北仔饼(漳州)这样的地方烧饼小吃,而它们也仅仅在形式上和夹肉光饼有点相似而已。
话说回来,存在即合理。事物总是在不停变化,我们要坚持传统,也该坦然接受口味各异,风格不同的光饼,哪怕它已经不叫光饼。
今天,我们吃光饼,怀念戚继光,正如90多年前的郁达夫一样。当年郁达夫曾写道:“至于今,遗饼纪征东,民怀切。”写的是光饼,念的是戚继光,呼唤的是精神。
从这个层面看,光饼算得上食物中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