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在线 闽都故事 钥匙串上的老家

钥匙串上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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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平

来城里后,柳爷觉得最有趣的事,就是跟六岁的小孙子讲老家那个小院子。柳爷虽然人到了城里,但心还没有完全来,还湿漉漉地赖在老家。每次说到老家都是从一串钥匙开始的。柳爷保存着一串老家房子的钥匙,一个老旧的钥匙卡,下面挂一个同样老旧的钥匙扣,钥匙扣上面是几把钥匙。除了院门的钥匙明显长一截,其它的看上去都差不多。

“这把是院子大门的钥匙。”柳爷的两根手指捏着钥匙扣上的一把钥匙对小孙子说,“院子有七间房子,砌着围墙,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一棵柚子树、一棵李子树,还有一棵芙蓉花。”柳爷的讲述就是这样开始的。小孙子说那是别墅,柳爷不知道啥是别墅,只知道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四年前,老家的房子拆迁了,那时候老伴刚走三个多月,拆迁款在儿子、媳妇手里,柳爷只留下了那串钥匙。儿子说:“爸!房子都没了,还留着钥匙干啥?”柳爷说:“留个念想。”柳爷知道,在儿子媳妇心里,只要拆迁款一分不少到手就行了,别的都不稀罕。

“唉!他们想拿就拿着吧。现在有社保,衣食无忧,要那么多钱干啥。”柳爷这样想。

刚来城里的时候,柳爷觉得城里虽然漂亮、新奇,但总跟自己隔着一段距离,没有乡下脚踩泥土那样踏实、自然,好像城市是人家的,不属于自己。在老家,柳爷喜欢跟人唠嗑,来城里后没人跟他唠嗑了,儿子、媳妇上班,小区里的人又不认识,小孙子成了他唯一可唠的人。

开始以为小孙子不感兴趣,没想他听得津津有味,乡下那个早已不在的小院子对小孙子来说就像一个谜。

“这把是堂屋门的钥匙。”柳爷用两根手指捏着另一把钥匙说。在柳爷心里,那串钥匙就是一个小院子,院门、堂屋、睡房、灶房……他都知道对应的钥匙。柳爷讲起每把钥匙都如数家珍:堂屋里有一张八仙桌,有一台神龛,还有一个装谷子的柜子;睡房里那张床是雕花木床,雕着牡丹、凤凰、鱼、树,床有六个抽屉,床前有踏脚板,床坏了几次、修了几次,但就是舍不得换新床;灶房里的土灶上有两口大铁锅,房梁是楠木的,有小脸盆粗……有时候,柳爷的讲述会激发起小孙子的好奇,问啥是八仙桌、啥是神龛、啥是土灶之类,柳爷的兴趣就更浓了,说:“八仙桌是这个样子的……神龛上面摆着小香炉……”

平常,柳爷都把那串钥匙放在床头柜里,想起老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柳爷也没有了刚进城时的无所适从,他开始习惯了城里的生活,并慢慢活出了滋味。他习惯了出去遛弯儿,去活动室喝茶下象棋,知道了出门咋坐公交车,知道了咋用身份证买票坐地铁……

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老家,想起那个生活了几十年的老院子。

这天,柳爷又把那串钥匙拿了出来。他发现,除了那把明显长一截的院子大门钥匙,另外的他已分辨不出哪把钥匙是开哪道门的了。“唉!混了,混了。”柳爷心里想。而那个小院子在柳爷脑子里也不像原来那样清晰了,院中几棵树的位置、八仙桌、神龛细部的样子、雕花木床上面的雕刻……好些东西都开始变得模糊朦胧起来。柳爷坐在沙发上仔细回忆了一阵,还是没能让那些模糊朦胧的东西变得清晰起来,有的东西反而越来越模糊朦胧了。倒是城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坐公交车该在哪站下、坐地铁该在哪站下、该从哪个地铁口出,柳爷是记得越来越清楚了。

后来的一天,柳爷突然心血来潮,把那串钥匙挂在了腰间。走路的时候,钥匙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柳爷觉得很有趣,在他心里,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像是老家的风声、雨声、河流声、鸟鸣、狗吠……声音很好听、很悦耳。

小孙子问:“爷爷!您把没用的钥匙挂在身上干啥呀?”

柳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孙子的脑袋,笑眯眯说:“听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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