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官金水
福州的夏天似乎比春天更精彩。或许是地理位置的成因,福州夏天的午后常有雷阵雨,俗称晡时雨。福州人基本掌握了晡时雨的规律——常在午后发生,每天连下三阵,连续三天。若是晡时雨已下过一天,人们就预想到还会下两天。记得上学的时候,若是遇到晡时雨,哪怕出门时烈日高照,母亲也会叮嘱我带上雨具。
福州的晡时雨好像是大自然亲自执导的惊心动魄的科幻大片,片头是由划破天空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声。有时一声闷雷当空炸响,吓得人们面面相觑。最具奇幻诗意的莫过于“过云雨”了,看远处已是电闪雷鸣,乌云一片,可近处依然阳光灿烂,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随之而来的是大风,虽说城里无沙可飞,无石可走,可也能让地上的枝枝叶叶飞上蓝天。顷刻间乌云像个大黑幕,把原本敞亮的天空挡得严严实实如同黑夜。大片的主角气势汹汹地上场了,硕大的雨点扑簌簌,像是天空撒下晶莹的玻璃棒,落在人的身上生疼。路上行人紧急寻找遮风挡雨的楼宇。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雨渐渐地小了,有的行人趁在阵雨的间隙赶路。过不多长时间,又是倾盆而下,三阵雨过后阳光出来唱压轴。雨停了,天晴了,天空时有一道漂亮的彩虹,像是大片杀青时导演和主要演员闪亮登场,慰问受到惊吓和被大雨浇过的人们。
此时的大地更干净了,树叶更翠绿了,空气中有更多的负离子,深深地吸上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刚刚那恐怖的场面被人们抛至脑后,享受着雨后的清新。
大片有时被改编成连续剧。虽说是晡时雨,也常有下到夜里不停歇的时候。此时的我已在家中,可以放心鉴赏雨声了。我喜欢听雨声是年少时植入脑子的记忆,至今常在脑海里无限循环地回响。那时居住旧瓦房,常有猛烈的晡时雨扫过屋顶,恰似大片的乐队琴师扫动古筝的琴弦,时而急促,时而戛然而止,犹如陆放翁的诗句“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特别是在夜间,我温习功课时,那雨声像上阵的鼓点。看窗外的屋檐下流淌不绝的雨帘,感觉夜是那么的幽深,富有诗意。有时临睡前雨下得更猛烈,心中不免有一种庆幸感——能有雨声陪伴入睡做梦都甜。我希望这场雨能像南宋词人蒋捷《听雨》中描述的那般,“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有多年没有听到雨点敲打瓦片的声音了,风雨无忧的高楼大厦早已取代了那些低矮的瓦房。我留恋雨声,有时为了观赏雨景,撑伞到小区的树林中漫步,听雨点敲打树叶的声音,仿佛置身于热带雨林,感悟别样的风情;有时则伫立在家中偌大的落地窗前,观赏甚为壮观的雨景,看那雨点洒落在玻璃上的痕迹,俨然像是大自然的神来之笔在玻璃上泼墨作画。我静静地领略风雨中的玄妙,突然发现窗下雨雾缭绕,我就像是踏着云彩飘逸在九天云端。望远处影影绰绰多少烟雨楼台,犹如海市蜃楼,正如宋人陈轩诗云:“城里三山古越都,相望楼阁跨蓬壶。有时细雨轻烟罩,便是天然水墨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