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志华
“日出又日落,深处再深处。一张小方桌,有一荤一素。一个身影从容地忙忙碌碌,一双手让这时光有了温度……”
这是一首画面感极强的歌曲,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了家的温暖,以及母亲无言的爱。熟悉的往事,温馨的画面,一帧帧从脑海闪现。
小时候住的是土楼,烧的是柴火。一到饭点,屋顶便升腾起或浓或淡的炊烟。田边干活的人们,溪边撒欢的娃儿,看到自家屋顶的炊烟便纷纷往家赶。贪玩的孩子从村东玩到村西,满山遍野地跑,待听到母亲悠长的唤归声时,立马丢下玩伴独自狂奔回家,冲到饭桌前端起饭碗便狼吞虎咽起来。“没玩饱啊?气喘匀了再吃!”母亲慈爱的责备也是餐桌上的一味佳肴。
寒风凛冽的冬天,厨房是孩子们最爱的地方。那里不仅温暖,还有热乎的食物。烧火是冬天里最抢手的一件美差,孩子们都争着抢着干。与其说烧火倒不如说是玩火,不安分的小手总在灶膛口捣鼓着。一会儿用火铲东铲一下,西铲一下,弄得满灶膛都是火星子。一会儿把火钳放到火堆里烧,烧至通红时学着父亲的样子,把断掉的人字拖给补一补。火钳与鞋子亲密接触时散发出的塑胶味,弥漫在童年的记忆里。每次,母亲把火烧旺后就到灶前忙碌,烧火的位置自然就归我了。我把冻僵的手伸进灶膛口烤,火光把十个手指照得红通通的,好看极了。
柴火在灶膛里烧得噼啪作响,那跳动的火焰让我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如她一样盯着火光幻想着许多温暖而美好的事物。我要么把火烧得太旺,要么烧着烧着就灭了。母亲总会过来救场,她麻利地用火钳夹些松针塞进灶膛,鼓起腮帮子对着吹火筒往灶膛吹几口气,灶膛的火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立马“呼啦”地燃烧起来。紧接着母亲用火铲把木柴下的炭灰掏空,并意味深长地说:“人要灵通,火要留空。做人要灵活,要懂随机应变。而烧火呢,要把柴火架空,只有通风火才能烧得旺。”母亲总会适逢其时地给我们灌输一些生活经验。
正月的厨房最为热闹,母亲系着围裙在灶前做饭,父亲卷起衣袖在一旁打下手,舀水、择菜、给母亲递这递那的,时不时还给灶膛添柴加火。我和两个哥哥围着锅台转。只见肉一下锅翻炒几下便“滋滋”地冒出油渍渍的光,顿时香气四溢,馋得我们猛吸鼻子。母亲手中的锅铲上下翻飞,锅中的食物以及我们的目光也跟随着锅铲的节奏不断飘移。有时,菜一出锅我们会迫不及待地上手来一块。“烫呀!像饿着你们一样!”母亲看着我们猴急的样子总是爱怜地提醒。
先生的老家也有柴火灶,两口大锅占据了大半个厨房,厨房一角有口大水缸。刚结婚那会儿,一到假期我们就回老家。公公婆婆是勤劳的庄稼人,每天早出晚归在田间忙活,厨房便多了我们的身影。通常,做饭还处实习阶段的我只负责烧火。先生站在高高的灶台前,洗锅、切菜,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开火!”随着先生一声令下我便开始烧火。噼里啪啦的柴火声,锅铲与锅的摩擦声,厨房热闹了起来。我边烧火边欣赏着先生做饭的样子,喜欢这种“我烧火来你做饭”的氛围感。先生娴熟地翻炒着锅中的菜,一个转身从缸里打了点水,浇在锅壁上,随着“嗞啦”一声响,锅中立即升腾起绵绵的热气。菜还未出锅,先生便先夹块肉给我,“来,尝尝!”“嗯,好吃!好吃!”我满足地连声夸赞。这下先生便得意了起来:“必须的,阿哥一出手,味道肯定好。”“哈哈……还不是我的火烧得好!”被烟火浸润过的日子泛着别样的香气,让人由衷欢喜。
住进套房后,狭窄的厨房多一个人都觉得挤,好多时候厨房成了我个人的专属地。虽然电器时代做饭便捷,却少了土灶做饭的热闹气氛。一个休息日的早晨,先生起得比我早。迷糊中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各种声响,洗锅声、切菜声、点火声……我静静地聆听着,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感受着日子的温度。会做饭的男人是温暖的、浪漫的。当你说饿时,他一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便胜过情话无数。爱有时很微小,它就蕴藏在寻常日子的一粥一饭里。
做饭,看似一件极为简单的事,其实不然。从购买食材,洗切烹饪,到一日三餐桌上不重样的菜肴,同时,还要考虑每个人的口味及营养的均衡,这些都需要花费很多心思和时间。我想,应该没有人天生爱做饭。每一个愿意为你下厨,肯为你忍受烟熏火燎的人,那一定是爱你的人。“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用热气腾腾的饭菜去温暖身边的人,是最接地气的深情与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