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祭酒岭,岭在何方已无从考证。
初识“祭酒岭”名字时,以为与状元岭一样,是古代福州与外界往来的四条古道之一。据文史专家所述,大概位于古代福州城西门至洪山桥之间的一段必经之路,是否与后来的福瓯、福延古道相重合已没有可考的资料。
“祭酒”乃官名。汉代有博士祭酒,为博士之首;西晋改设国子祭酒;隋唐以后称国子监祭酒,为国子监的主管官。何谓“祭酒岭”,又有着一段怎样的故事呢?
明代福州地方志《闽都记》记载:温事闽王延翰为祭酒,翰使温鸩杀其弟建州刺史延禀,温恐兄弟从此多衅,自饮鸩卒。闽人哀之,葬于此,遂名其山。昔路逾岭而趋,后因闽总制张经营葬其父,辟路田间,以达行者。
这讲述的是五代后唐之事。同光三年(925),闽王王审知病卒,长子王延翰继位。王延翰长相俊美,能写一手好诗词,但由于娇生惯养,养成了贪图享乐的坏习性。继位不久,自称“大闽国王”,立宫殿,置百官,一切制度均模仿天子,在福州西湖营建“水晶宫”,夜夜笙歌,荒淫无度,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其兄建州刺史王延禀(本名周彦琛,原是王审知帐下一员猛将,因屡立战功,被王审知收为养子,年长于王延翰)派使者专程到福州劝谏王延翰不可贪图享乐,违背先王遗训。王延翰不但不听劝谏,还怀疑王延禀有篡位之心,暗中派遣御史大夫、国子监祭酒湛温饯别之机赠鸩酒毒死王延禀(民间又一版本为毒杀使者)。湛温想到转战多年,好不容易打下江山,如若兄弟相残,强邻乘虚而入,不仅江山难保,战场上也将生灵涂炭。湛温藏起鸩酒,回城路经高安山西岭,心想回去后如何复命?心头一横,撕下袍襟写了一份遗书,便饮下鸩酒。次年十二月,王延禀率兵攻陷福州城,擒获王延翰,推举王延钧继位。此后闽国境内多年安定,为福建发展赢得了良好的时机。
王延钧在湛温殉难地点高安山建墓,墓前树立石碑,褒扬他的功绩。人们感念湛温的舍己为民之心,将高安山西岭命名为“祭酒岭”。后来,明朝抗倭将领、民族英雄张经在此葬父,因岭陡难行,重修此路,便于后人往来。
张经(1492-1555),字廷彝,号半洲,福建侯官县(今福建福州)洪塘乡人,正德十二年(1517)进士。历任浙江嘉兴知县、兵部侍郎、右都御史、兵部尚书、南京户部尚书等职,著有《半洲诗集》。张经一生文韬武略,清正刚毅,史称“自兵兴以来,天下战功第一”。
明末文学家徐火勃《过祭酒岭温湛墓》诗咏:“大夫饮鸩伪闽时,古墓榛芜问不知。岭路即今传祭酒,行人下马看丰碑。”
关于湛温的史料记载不多,为五代光州人(今河南省潢川县)。除了《闽都记》之外,便是清代侯官人林枫编写的乡土志《榕城考古略》中记载:“在清泉山西,以闽湛温得名。”
千百年来,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城市的发展,如今能找到的只有连接杨桥西路和西洪路之间的一段不足三五百米的水泥路,名为“祭酒岭路”。这条路毗邻福州大学老校区北门,道路一侧是祭酒岭新村,在西洪路上还有一“祭酒岭”公交亭。整个片区大多为老旧小区,楼房不高,但商铺林立,还有不少流动摊点,熙熙攘攘,满是人间烟火气。
此外,从先前的老照片里看,距“祭酒岭路”数百米外曾有一块“祭酒岭”石碑。边上有一条百米长的水泥小路,尽头是一个始建于明大德年间的庙宇,名为“祭酒岭老佛祖殿”。门前一棵百年榕树,枝繁叶茂。如今,这里已是一片工地,几台机械正夜以继日地忙碌着,喧嚣嘈杂,尘土飞扬。
隔数日,再次邀约好友同行,准备重走一遍湛温当年送别建州使者之路。从西洪路口出发,步行至洪山桥码头。一路车水马龙,全然感受不到当年的“长亭古道”,唯有闽江中的一段断桥似乎记录了不少时光。
断桥即“洪山桥”。据《闽都记》记载:“旧有石桥狭隘,水汛急善崩,民以为害。”明成化间(1465-1487)洪山原有石桥,东起西禅港口,西抵对岸阵坂,不久圮毁。此后500多年间,洪山桥又经历了多次火患水毁与重建,直到1985年洪山大桥通车,尚存的残损古桥寂寞水中,陪伴着人们追思一座城池的记忆。
福瓯古道修建于宋朝,离五代有百年时光,福延古道修建时间略早。据文史专家观点,建州使者可能从建溪顺流而下,经闽江,在洪山桥码头上岸。然而,当时福州并无西门,西门乃明代驸马都尉王恭修福州府城时所设,建州使者所乘船只可直接进城。传说的流传方式大概有两种渠道,一是史料记载,二是民间口口相传。不管哪种流传方式都是根据记录者或讲述者的理解与情感的再创作。
如今,祭酒岭似乎已是个与岭无关的概念,而是一个地域的名称,或是留在人们心中的一点念想。时光流淌,岁月更迭,多少传说中的人与事都已隐入历史的尘烟,但他们留下的凛然正气和爱民情怀依然在“有福之州”传颂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