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丰敏
三四月的榕城,夏天的热气已在空气中弥漫,而“山寺桃花始盛开”。因海拔高、气温低,山上的植物总是比山下的城市迟开花。
开花,在城里看,与在山里、野外看,迥然不同。以高楼大厦、大马路为背景的花树真是“木”,缺少生机;而隔着田野,以百年古厝为墙的花菀缤纷,便叫人说不出的喜欢了。
诗经里的桃源世界,花挤着花,溪水潺潺处有人家,说句悄悄话漫山遍野都能听见的地方,我一不小心闯了进来。站在小山崖边,俯瞰着山谷,却能清晰地听见对面的山上人家对山这头人家说:“傍晚,过来吃饭!”
呵,农耕时代生活场景再现,不禁感叹现代人活得狼狈,如花店里被售卖的鲜花,住在温室里,表面光鲜,内心却已枯萎,活得毫无自由和生机。在野外,没人疼惜的野花开得倒热闹,活得自我,有尊严。这就是现代人的纠结,哪一种生存方式更适合自己呢?
其实,踏青也是梦游的一种。常说,任何事都可以做得愉悦,看你和谁在一起。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自然是很重要的。
一个阴雨绵绵的周末,我和女友一早冒雨前往闽侯赏花。
那天,因要经过雪峰寺,我们先入寺欣赏牡丹花,尔后一路上发现郊外的春天比都市里热闹多了,紫藤、杜鹃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我们目不暇接,以为乡村的美不过如此。枳壳花又如何?
我靠在车座上想打瞌睡,忽然听见女友尖叫起来,司机也激动地停车,全车的人飞奔似地朝路边的一树花奔去。
当那一片片水雾里的花,从层层叠叠的山、古厝、竹篱笆、木柴堆里跳进我们的视线时,我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
在雨雾中,在朦胧的水世界里,白色的枳壳花宛若缥缈远近的仙女,在若隐若现的乡村风景中,又如水墨画般,廷坪乡的每个村落都成了仙境。
呵,漫山遍野的花开,房前屋后的落花,随风而飘的花瓣,淡幽幽的花香若有似无。村里安静得很,仿佛只有我们几个人在,给我一种离开人间,在天上如花飞舞飘扬的感觉。
枳壳花,人生第一次见识,第一次听说。我喜欢花,但不懂花,也无心了解花,但终于知道我也会为了花狂。或许是因为这雨雾制造的水墨画意境,让我对枳壳花的爱上升到了艺术赏识的层次。
村里一位老太太说,村民最初种植枳壳花是为了养马,马吃了枳壳花的果实才有精神。此外,枳壳花养胃,药用价值高,总有人来村里收购枳壳花。
枳壳花如此清新、纯洁、美丽,应当得到中国文人的垂爱。可惜,我能查到的有关枳壳花的诗词只有几首。唐代诗人雍陶的《城西访友人别墅》写到:“澧水桥西小路斜,日高犹未到君家。村园门巷多相似,处处春风枳壳花。”多美的乡村风景啊,我竟有幸遇到。大家悠然、陶醉,错觉我们已重返青春岁月。枳壳花的春天真让我们痴狂。
从闽清211国道回家的路上,看到云蒸雾绕的山谷里开满了桃花,而天色渐渐暗了……
接近山脚时,城里灯火通明,我怅然若失:从天上回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