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很长的一个时期,山里人穿衣,也离不开青青草儿——苎麻与蓝草。织贮为布、制蓝为色,成为山里人不可或缺少的御寒、遮羞、审美衣料。制青扎染,使山里土布有了简洁的色彩和花纹,也给山里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些许色彩。
屏南制靛扎染的历史很早,起于何时,已无从稽考。相传很久以前,鸳鸯溪畔有个美丽善良的倪姓姑娘名青蝶,发现了可提取染布颜料的蓝草,经其巧手多年研制,很好地掌握了取青、染布技术。哥哥为了多赚钱,对种蓝取青和染布技术秘而不宣,但好心的青蝶姑娘偷偷将技术传给了她的老乡们。从现代知识产权角度来说,青蝶哥哥的行为似无可厚非,但从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来讲,青蝶姑娘确实更该被尊重。村民感其恩,遂将青蝶姑娘所建滤青池下的瀑布命名为“青蝶漈”。如今,青蝶姑娘早已逝去,而青蝶漈仍飘飘洒洒、飞花溅玉,是鸳鸯溪景区里一个美丽飘逸的景点。
且不管青蝶发明制青术这个凄美的传说是否真实,但制青技艺确实在屏南长期流传并兴盛一时,给山里带来过丰厚的收入。距鸳鸯溪几里之遥的北村家谱载,清朝雍正年间,屏南首任县令沈钟有感于屏邑 “山高水冷,岁止一获”,而倡议子民种植青靛、茶树、苎麻等经济作物,果然“种蓝制靛利倍于种谷”,制靛行业遂在屏南山区迅速发展起来,成为福州、江浙一带印染市场的原料生产供应地之一。北村张姓三世祖张日星更是靠此发家,成为屏邑数一数二的大财主,用制青赚来的钱买田置业造房建村,成为拥有田产横跨屏南、政和、建欧三县的“张裔万户”,这些至今为族人津津乐道。
入冬即开始做育种准备,就是把已被摘去叶子的蓝草梗剁成约20厘米的长条,捆成小块埋进泥土中,上覆以稻草防冻。次年清明前后,蓝草梗发芽,遂将其挖出移植到园里,经施肥、除草等日常管理,初秋和深秋分两次摘叶。第二次采摘时,把叶和梗割下,梗截下留作种,叶和嫩茎则做为制青原料倒进池内浸酿,此时要不时地翻搅,使之充分发酵,约过三昼夜的发酵分解,靛缸里的汁水变成墨绿色时捞出渣,往汁里加入蛎灰搅动使之中和。这时就开始打靛了:2人站成犄角之势,用靛耙猛力推搅,直至出现靛花。蓝草叶绿,其汁出为蓝色,故有“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之说。打靛是一件极为耗费体力的工作,要不停用力地搅,若动作迟缓无力,或断断续续,都会影响靛的成色。打出好成色后,停止搅拌,待汁水沉淀,去掉上层的清水,留下来的就是靛青,贮之备用。
苎麻成熟后,剥皮去杆,用特制的刀具刮去外表皮,剩下青白色纤维,经过晒、煮、捶打、洗、晒等一系列程序,麻皮纤维越来越白,越来越柔,通过手工或纺车将其纺成麻线。大多数家庭自产自用,纺织量少,手工搓麻线更为常见。手工搓麻的好处是可以见缝插针地利用零碎的闲暇时光。女人呼朋引伴,一手提短凳,一手端贮篮(专用纺苎麻的竹制篮子),成群结伴围坐,一边聊天,一边搓麻。在与地面平行的大腿上覆一块半圆柱状瓦片,一手引线,一手在瓦片上搓,苎麻细长的纤维即成一根麻线流出,将这些麻线用做经纬,在织布机上织成布匹。
黑瓦黄墙下,一张机、一个女人遂成一个织布车间。一双粗糙但灵巧的手牵引着梭子在纺车里来回翻飞,光阴在手指间单程流动;经纬交错间,原色的布匹如一溪缓缓流动的水——这是关乎布匹质量的关键程序,也是体现女人是否心灵手巧的最重要因素。
将靛青染料分数次加入水缸,搅拌均匀。通过纱线、绳子、竹片等工具,对织物进行捆扎、钳夹等造型,再入缸染色(造型的目的在于使麻布不同部位与染料接触程度不同而出现不同花色)。在染缸中浸染半小时左右,用木叉将布匹挑离染缸,沥干水,再进行第二次浸染,之后,挂在竹竿上晾干即可。
“青青蓝,蓝蓝青,青青蓝草放浸坑。打靛池,如搅龙,打靛可是力气工。这边染,那边拧,月蓝、毛蓝挂满绳。举柴槌,发响声,叭砰,叭砰,叭叭砰。” 制青染布的过程,一边干活,一边哼着歌谣,使得艰苦的劳作变得有声有色。经过扎染的麻布,经巧妇引刀裁剪,穿针走线,一件如农家生活一样简朴实在的贮布衣裳制成了。
苎麻织成的布粗糙,但结实吸汗透气,穿着清爽,但有些硌磨着皮肤,细破嫩肉的穿不了。扎染,使灰黄的苎麻布有了简洁的色彩和花纹。后来,化工染料替代了蓝草制青;随着棉布和化工原料布的走俏,苎麻布衣裳也逐渐退出家常,初时还用做外衣及劳动服,后来在日常生活中几近绝迹。
不过,时至今日,屏南有些地方仍有少量种麻、织布、制青。有些人家仍然沿袭旧俗,女儿出嫁时,母亲照例在其嫁妆箱底压几尺靛青染过的苎麻布,本意是让其为新嫁妇后制作下厨的围裙,以此嘱托女儿为人妇后要下得了厨房,并寓意男耕女织,勤俭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