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仓山,也叫仓前山、盐仓山、天宁山、烟台山等,简称仓山。明代曾于此设立盐务官署,这儿曾盐仓林立。仓山区曾经是福州最繁华的地方,这里不仅有林徽因故居,还有英、法、美、俄等多国领事馆旧址,华南女子文理学院旧址,汇丰银行旧址等。这些同时期保留下来的西洋建筑,荟萃了当年各个国家的建筑风格,人称”万国建筑博物馆”。即使是最普通的街巷,也浸染着那个时代的风情。
可园在仓山一个叫康山里的巷子里。我在路口转头看到对面的福建师范大学老校区,师大的文艺气息很浓,远远地,那校门口标志性的浅金色的“福建师范大学”这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这座老洋房基本保留着原有结构,墙面和门上油漆斑驳,每一个剥落的痕迹都仿佛记录着一段往事。
稍稍用力的推开微微闭合的大门,许是因为老旧的缘故,斑驳的木门猛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小园子里似乎显得有些不合拍。可又似乎觉得只有这样的声音才是真正属于这里的,类似于汽车的鸣笛声,大街上的喧哗声等等工业时代的产物是不被这里的每一棵开满白色小花的树,每一块布满厚厚青苔的砖块所容纳的。
微微驼着背的老伯,趿拉着一双看起来有了年纪的鞋子,正在清扫着一群许是按捺不住对大地干妈妈的喜爱,趁着秋天的到来,伴着秋虫儿,在某一个静谧的黄昏或是夜晚偷偷跳进干妈妈怀抱的榕树的孩子们。刷……刷……刷……岁月让老伯的手部看起来不是那么地灵活,扫地刷子在院子里陪着这些落叶断断续续的低吟着自然的声音。
一直站在大门的入口处不远,不敢向前,倒不是因为这里不让进去。想来或许是因为心境的缘故,一时竟不忍踏入,破坏眼前这情景给自己内心带来的近几日来难得的平静。
我的冒然进入,并没有给正在专心扫着落叶的老伯带来多大的影响,我想他可能是早已习惯了像我这样的陌生人来此参观。前几次去的时候,由于没有遇到一个人,所以倒也有些许大摇大摆的意味。但是出于礼貌,上前主动询问老伯自己能否进去。没成想,我这个操着标准普通话口音的新疆人竟然在一个有着浓重福州口音的老人面前败下阵来,哭笑不得,只好微微的低了低头,匆匆的说了谢谢,便越过老伯的身旁。
可园目前仅存的几幢建筑原样架构基本保留完整,没有被后来的人过度改造,所以呈现在眼前的屋子多以旧式的3层为主。唯一让我有所遗憾的是理想中的南洋建筑,窗子,应当是有“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窗子里看你”般的感觉。这里的,很明显,没有。当然,时代变迁,眼前没有桥,亦没有风景,有的只是一件又一件挂在文物窗前红绿蓝紫各色的廉价衣物,只是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不肯分离的电线,只是经过风吹雨打,日头的曝晒而渐渐坍塌的老屋,只是遮住老天遮住山上薄雾的高大现代化建筑。但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顺其自然,让属于历史的东西随着时间自然的流淌,不过度的修缮和复古。这样,不管如何变化,它始终都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历史韵味在。
再往前几步,惊喜的发现了一棵开着白色小花的树,不高,却枝繁叶茂,花开正盛。
可园的里面,除了一部分老建筑,还有一座现代建筑,不过看起来有数十年的样子,样式颇为奇怪。偌大的楼房,主要的楼门,却是小小的,外面安着一个铁门,上面落着锁。里面传来阵阵操着一口浓重福州口音的女人在讲话的声音,外地人猛的听起来可能有点像是在吵架,其实不然,在福州这么久,我已经习惯于那些中年福州人在外面动不动大声聊天时带给我的苦恼。因此,也只是想想当做娱乐罢了。在这个98%都是外来租户的小院里,女人似乎在用她特有的优势在昭示着自己是这里的主人。门口这根较为粗壮的树根似乎也在迎合主人,上前仔细看了一番,仍然扎根在土地里。旁边的台阶,淡淡的青苔,不禁让我想到“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两句诗来。只不过此地无“闲人雅士”,只有福州中年妇人和她此刻仍在回响在我耳边的有点聒噪的声音。拐过那个妇人的家,走进小院的最深处。鼻翼间萦绕着浓淡相宜的烟火的气息,旧式收音机里的佛经缓缓流入耳朵。
以前我总认为,佛是一个很神秘的东西,同时也有高贵,仿佛只有在深山寺庙,佛家圣地才可以是真的信仰。但是,在福州,我游走过许多的破落烟火小巷。不经意间,总会在一个角落处,看到一座佛家或是道家的塑像,前面供着丰盛的香火。如果幸运的话,可以看到前来献香的人,年龄不一;偶尔也会有几个老人,一同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聊着天,声音洪亮。我印象里,最深刻的是,看到一个年纪颇大的老爷爷,独自在佛像前上香,周遭静悄悄的,烟火缭绕在他的周身。有了过往的经历,眼前的院子里会传来诵经的声音,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反而会觉得自己应当钦佩,在一个也许会因为生计而犯愁的外来户借住的地方,精神上的依靠仍然存在。
在离开的时候,又给这间屋子的屋门拍了一张照片。隔了一年,那些画报上的昔日女郎的笑容隐约淡了不少。不过,与这门窗的年代相貌倒是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