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凤
秋收过后的稻田显得有些空旷。稻子已经进仓，地里除了一些矮小的稻桩插在褐色的土里，就剩几个草垛“蹲”着，远远望去犹如一座座小山丘。
入冬后的早晨，天气愈加寒凉，可乡下的孩子们一向不怕冷，在家待不住了，就呼朋引伴地往外跑。田地“闲”下来后，大人们不再阻拦孩子们进去玩耍，草垛便成为现成的“玩具”。一群孩子分工合作，胆子大的人先跑去草垛的背风处挖个窟窿，其他人再一起用手顺着窟窿，慢慢把草垛里的稻草往外扯。等掏空的地方够让一两个孩子钻进去，就得赶紧停手，这样才能避免草垛倒塌。
草垛里外是“两个世界”，风在外头呜呜吹着，如同号角声一样响亮，草垛里面却是安静又温暖，人钻进去后仿佛被稻草轻轻包裹着。冷风被挡在外面，日光却可以从稻草秆的缝隙中透进草垛里，一缕缕落在身上，还能瞧见当中一些飘来飘去的灰尘。萦绕鼻尖的草垛气味也很特别，是一股阳光混合泥土和草香的味道，不刺鼻，闻久了会觉得很舒服。
以前孩子们经常把草垛当做“堡垒”，在那里玩“守城”游戏。通常是一个人在草垛外扮敌人，两三个人挤在草垛里面当“守城的士兵”。躲起来的人仔细听外头的动静，一旦发现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家立马警惕起来，大气都不敢喘。只要听见外面的人大喊一声“攻城啦”，叫他挥舞着树枝冲过来发起“进攻”，草垛里也瞬时“飞”出许多泥巴块，有的砸在地上簌簌作响，有的擦过“敌人”肩头和脑袋，一时间场面甚是混乱。直到“敌人”被打得节节败退，举手表示认输了，守着草垛的人才会笑哈哈地跑出来。
玩累了，一大群孩子就并排躺在从草垛扯出来的稻草上，身子陷进被阳光晒过的草堆里，如同躺在一张烘得温热的床垫上。有时眯着眼想假寐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就会睡过去，等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当空照，耳边也传来大人们喊回家吃饭的声音，调子拉得老长。大家只得一骨碌爬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嘴里嘟囔着没玩够，三五成群地往家跑。
不过地里的草垛不是一直在的，有时一场冬雨来袭，或是强劲的北风一刮，它们就开始“衰败”了。眼看草垛变得又黑又湿，大人们便赶紧将它们拆除，一些带回牛棚当饲料，一些留下来充当来年耕地的肥料。孩子们没了这些“玩具”，便把目光转向别处，开始另寻玩耍的地方，一度喧闹的稻田也随之安静下来。
如今，家乡那片稻田被林立的高楼取代，那段躲在草垛里嬉闹的时光也渐渐沉入记忆深处。偶尔开车路过稻田，看见相似的草垛，我才会想起和小伙伴们在草垛里玩闹的日子。但再次想起时那些场景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像是发生在昨天，又好像被岁月悄悄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