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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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球

父亲于20年前的重阳节离去,我一直珍藏着他生前最爱的搪瓷杯。

20世纪70年代,刚满十二岁的我去镇上读初中。报名那天,父亲请了半天假,挑着二哥读书用过的木箱子和被褥以及大米、咸萝卜干和煤油灯等一担物件,我尾随父亲,沿着崎岖的羊肠小路,向二十里开外的镇中学走去。因为路途远,我在学校住宿,一个星期回家一趟。一个学期后,同村的两个同学退学了,我也因害怕一个人走山路过坟区,新学期报名那天,我向母亲提出不想去上学了,父亲得知后,像老鹰抓小鸡般一把抓住我,不由分说一顿教训,我本能地挣扎逃脱,父亲则在身后追我。

就这样,我们父子俩一前一后绕着村庄前后跑了几个回合,招来全村人驻足观看,最后还是被吓得脸都变色的母亲哭着喊着把父亲拦下,我也只好乖乖地去学校报名,这也是平时慈爱可亲的父亲唯一一次对我动粗。初中毕业时,学校给每个毕业生发了一个白色搪瓷杯。回到家后,我顺手给了父亲,说是送给他喝水用。父亲高兴地接过搪瓷杯,仔细端详并沉思了许久。或许父亲在想,如果没有那顿教训,眼前的儿子早已没书读,更没有这个搪瓷杯了。

父亲为了供我上学真是竭尽所能,从早到晚挣工分。为了凑足每学期10元的学费,天刚蒙蒙亮,他就踏着露水上后山去砍柴,然后赶回生产队出早工,傍晚收工后又到山上把木柴捆好挑到五公里远的地方去卖。每逢“双抢”季节,学校都会放农忙假让学生回家帮忙干农活,可是父亲却从来不让我去田里帮忙,只要求我在家好好复习功课。面对邻居的不解和质疑,父亲总是说:“崽崽若是个干农活的命,以后有的是时间下田,现在就是要把书念好。”高中毕业那年,我参加高考落榜了,父亲平静地说:“没关系,年纪还小,再去读。”复读后又名落孙山,父亲还是鼓励我去复读,可我却执意报名参军,想换一条路试试,父亲居然同意了我的想法,并说:“有本事尽管显。”

部队真是锻炼人的地方,我一个山村孩子,考上军校提了干。二十多年军旅生涯,父亲从不问我的职务与军衔,却总是告诫我做人要诚实,做事要认真。每次探亲回家,总能看到父亲端着我初中毕业时学校发的搪瓷杯喝水,或放在水缸边,或放在灶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搪瓷杯的杯底和把手都快脱落了,父亲却用牙膏皮硬是把它补得严严实实。二哥几次要给父亲买个新的保温杯,都被父亲拒绝。

母亲说,父亲舍不得扔舍不得换,天天用它喝水,他说看到这杯子就像看到远在天涯海角的孩子。

每逢重阳,我总会捧着搪瓷杯,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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