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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时,我就知道海里有一种好吃的东西叫牡蛎,母亲时常买来牡蛎让家人解馋。牡蛎好吃却难采。母亲有一次在饭桌上讲了一个故事,有个外甥抱怨舅舅来家里做客时,只带了一二十斤带壳的牡蛎。那舅舅就说:“好呀,改天我带你去海上挑牡蛎,我铲下多少就全让你挑回来。”后来,那外甥果真去了,在海风中看着舅舅不停地在礁石上铲着。不一会儿他就被海风刮得受不了,一再催着舅舅回家。这个故事让我感触颇深,好东西是不易弄到的,要珍惜。
每当家住海边的姑妈托人带来一袋带壳的牡蛎时,我就兴高采烈。母亲往往要挑着夜灯撬那牡蛎壳。橘黄色的微光下,母亲一手按住牡蛎壳,一手持着蛎锥挖撬着。只听“哔剥”一声玻璃破裂似的脆响,那蛎肉就显露出来。母亲用蛎锥一挑,那嫩白嫩白的蛎肉就躺在碗里头了。壳的边沿锐利,母亲的手指头也被刮出许多的细口子。隔日,母亲就用这鲜美的蛎肉,煮海蛎煎,或者裹了芡粉加上葱白做蛎炸……
12岁时,我去姑妈家,在海边玩时,亲眼看到了一个讨小海的小姑娘采集牡蛎的过程。她头上包着一条大围巾,像个小惠安女。她提着一只篮子,在滩涂上逡巡着。蛎钩子在她手中一起一落,牵引着阳光,迅猛而有力,如同鹰隼的喙,将附丽在礁石上或者隐匿在礁罅里的牡蛎“啄”出来,衔入筐中。海风吹在脸上,生猛有力。我待了一会儿,就赶紧溜开了,我也受不住这海风刀刮式的侵袭。
小镇的街摊上,也摆着牡蛎,都用敞口的瓷缸盛着。卖牡蛎的,都是女子,年少、年老的都有。她们将面相好的牡蛎铺展在最上面一层,大家带着某种戏谑称之为“铺面蚝”。顾客想买的话,那个勺子是不能横着舀的,否则,就把那层好看的“铺面蚝”舀走了。只能竖面舀,也就是往小缸底插。这样,买卖才能做成,也是那年月的一种行规。
牡蛎也分好几种,味道和价格都不一样。那时我感觉最好吃的是七耳蚝,个头小小的,入汤作煎皆可,不仅味道鲜美,还QQ的,吸溜弹牙,爱吃到停不下来。
牡蛎的煮法五花八门,除了经典的海蛎煎,它和地瓜粉、韭菜掺合在一起,我眼前浮现的是一道鲜美的“蚝仁”汤;它和碎面线、小葱在一起,能煮出可口的蚝仔面线糊;它和精粉、萝卜丝搅拌,再被汤匙一勾型入油锅,就是品相金黄的“匙子炸”……在我的食谱里,牡蛎赋以我的味觉,那就是无“蛎”不欢。
那时,爱吃牡蛎,总是想方设法满足这口舌之欲。煤炉灶成了我儿时烧烤牡蛎的炊具,将牡蛎连壳一起放进煤炉的底部,钩一下炉膛,让红红的煤屑漏下,覆盖在牡蛎上。过一会儿,就可以吃到清甜的牡蛎肉了。剥开壳,那牡蛎肉躺在一层细浅的清水里,白白胖胖,样子很慵懒,像是个贪睡的小白兔,可爱极了。一吸溜,那味道可是鲜美极了。不知是当年那种吃法特别,还是当年的蛎肉确实好吃,我至今是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味无比的牡蛎肉了,想想就嘴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