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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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玉琨

1999年1月,春节刚过没几天,我就到学校报到,准备继续履行语文教师的职责。当时,一位校领导对我说:“在这里当老师,很辛苦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本就是农民出身。”他笑了,理解了我的意思:农民兄弟是不怕吃苦的。

我在读初中的时候,课余时间就经常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还当众得过队长的表扬:不计较,不偷懒。常见的农活割稻、插秧以及劈岸我都驾轻就熟。劈岸就是用一种专用的长柄弯刀,劈除田埂上的杂草。

起初,因年龄尚小,犁田、耙田这种粗活、重活我没有干过,后来,读了大学,当了老师,就更没有机会了。然而,犁田的常识我还是知道的。农人犁田的情景也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

天刚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尽,我就看见父亲蹲在屋檐下,用砂纸打磨那柄老犁头。犁杖通体黝黑,是用老槐木制的,木纹里渗着几代人的手泽。犁辕前端的铁环套着牛轭,后头的犁梢像弓弦般紧绷。最妙的当数犁铧弯月般的弧度,像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父亲说:“这铁器比人更懂得土地的脾性。”

水田里泛着镜面般的光泽。大水牛立在旱地里咀嚼草料,鼻孔喷出的白雾在凛冽的空气中打着转。父亲把牛轭套上牛颈时,大水牛的肌肉忽然绷紧了,青筋在褐色的皮毛下隆起,仿佛记起了某种古老的契约。

“犁要端得像杆秤。”父亲的脚掌陷入春泥,犁梢在他掌心攥紧。当犁铧刺入泥土的刹那,沉睡的土腥味漫上来,惊醒了蛰伏的草籽。犁壁卷起的泥浪呈扇形铺展,新土追着旧土,如同墨汁在宣纸上洇开。大水牛弓起的脊背与父亲弯下的腰身,渐渐叠成相似的弧线,田垄间蒸腾起独特的地气。

至于“犁田”之后的“耙田”,情况大致类似,只是把“铁犁”换成了“铁耙”。“犁”一般是在旱地里劳作,核心是“翻”,改变土壤垂直结构;“耙”一般是在水田里劳作,核心是“碎”,改善土壤水平状态。两者配合是传统精耕细作的关键,也是插秧播种前的两道重要工序。

还有一幅画面在我的脑海中格外清晰,那就是“老牛拉铁牛”。20世纪80年代,我们村道路崎岖、交通不便,而且多数水田比较狭小,甚至是烂泥田,并不利于拖拉机作业。曾出现拖拉机在烂泥田里越陷越深,即便发动机冒着黑烟,拖拉机手急得满头大汗,也无法让拖拉机摆脱困境,最后还是靠大水牛把它拉了出来。

不久前,我回到老家。看到一个当年的伙伴正在插秧,其手法娴熟,速度飞快,我不禁夸起他来,说他是“田埂上一道最美的风景”。他却不无遗憾地说:“现在农村养牛,大多是奶牛、肉牛,几乎不见耕牛了。已很久没有用大水牛犁田、耙田了。”

在我们村子里,如今大水牛犁田的景象是难得一见了,但精耕细作的传统却继承了下来。农人们更多地把这种吃苦耐劳、一丝不苟的精神用于茶叶的种植和制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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