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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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剑青

端午的脚步近了,街巷间又飘起粽叶的清香。只见粽子被那青翠欲滴的粽叶层层叠叠包裹着,细麻绳捆扎得规规矩矩,一串串整齐地码在竹匾里,宛如一群身着绿罗裙的小娃娃。我忍不住买了两只回家,指尖剥开墨绿的粽叶,糯米裹着馅料的香气便袅袅娜娜地钻进鼻腔。

儿时过端午,总在祖母的竹筛声里醒来。她总在节前半月便将珍藏的粽叶取出,浸在木盆的清水里。那些蜷曲的粽叶遇水便舒展,泛着油亮的光泽,在晨风里轻轻摇曳,仿佛在跳一支古老的舞。我常蹲在青石板上,看祖母用布满皱纹的手将粽叶一片片洗濯。

备料时,祖母像位严谨的将军。饱满的花生要一粒粒挑过,暗红的香菇须提前泡得舒展,金黄的虾米得细细挑去杂质,连那淡菜干都要撕成均匀的细丝。她的指尖翻飞如蝶,将花生、咸蛋黄、五花肉码得整整齐齐,案板上的食材仿佛列队的士兵。我常趁她转身,偷偷拈起一粒花生塞进嘴里,咸香在舌尖绽开的刹那,总能听见身后传来轻笑:“小馋猫,灶台上还煨着豆沙呢。”

包粽子的时光最是温馨。祖母将粽叶在掌心挽成漏斗,先铺一层莹白的糯米,再依次填入馅料,最后盖上一层米,手指灵巧地一折一裹,麻绳轻轻一系,一个棱角分明的四角粽便成了。我学着她的模样,却总把米粒撒得满桌都是,捆粽绳时更像在给粽子打结。祖母从不恼,只是握着我的手说:“莫急,米粒要压得实,粽叶要叠得紧。”在她温暖的掌心里,我终于包出个歪歪扭扭的粽子,粽叶上还沾着几粒淘气的糯米,倒像是给绿叶缀上了珍珠。

煮粽子的夜晚,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大铁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整个灶间都氤氲着粽叶的清香。我和弟妹们围着锅台打转,像群围着蜜罐的小蜜蜂。“阿嬷,好了吗?”“阿嬷,快了吗?”“再等等,火候还没到呢。”祖母总是这般应着,手里蒲扇轻轻摇着。一问一答,一急一慢,溢满期待,直到那香气浓得化不开,她才揭开锅盖。白雾腾腾间,粽香扑面而来,朦胧了视线,却让那股醇厚愈发真切。剥开粽叶的刹那,晶莹的糯米裹着琥珀色的馅料,咸香里透着粽叶的清芬,咬上一口,暖意便从舌尖漫到心尖。

如今想来,那时的粽子未必真比现在美味,只是包粽子的那双手已化作天边的星,围在灶台前的孩童也各奔东西。街边买的粽子再精致,终究少了那份翘首以盼的欢喜。重要的从来不是粽子的模样,而是掌心相触的温度,是代代相传的仪式感。

每每食粽,我总要回想起,祖母晨起洗粽叶时露水打湿的衣襟,备料时案板上此起彼伏的刀声,煮粽子时灶膛里明明灭灭的火光,以及我们围在锅台前眼巴巴的期盼……

窗外的风送来邻家煮粽的香气。我轻轻系紧孩子包的粽子,麻绳在粽叶上打了个笨拙的结。这结或许不够漂亮,却将旧时光与新岁月紧紧系在了一起。粽叶包裹的不仅是美食,更是我们对亲情的眷恋,对家的守望。当蒸汽再次氤氲灶间,我仿佛看见祖母的银发在粽香里轻轻摇曳,而孩子们的笑声,正将这份温暖传向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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