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惠娣
在时间的轨道上,“立春”的列车刚刚驶过春天的驿站,“轰隆隆”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旁回响,名为“雨水”的高铁又快速驶来了。
或许是因为骨子里有喜雨爱雨的情结,每次迎来雨水节气,我的心中就像飞进一只快乐的小鸟,雀跃不已。
此时若是碰到雨天,我定会抽空去老城区走一走,感受那里独特的初春气息。带着寒气的春雨像薄雾,又像轻烟,润物无声。细雨缠绵,却不恼人,置身其中,感觉如同饮了半盏酒,微醺又舒服。长长的骑楼,弯弯的拱门和镂空的窗,都被细密的雨水衬托得格外迷人。石板路旁的早餐店飘出的面线糊香,与微风纠缠在一起,萦绕在鼻尖,引人食指大动。忍不住进店歇脚,一碗鲜香的面线汤搭配酥脆的油条,一下就驱散了寒气,也抚慰了脾胃。
出门拐进小公园,可见湖边的柳树枝头已经悄悄冒出几撮嫩芽。旁边一棵歪脖子的木棉树,树枝低垂,好像一位美人正在对着湖面梳妆打扮。春尚早,这棵树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倾诉,却觉得时机未到,于是将心事都藏在蓓蕾里。不过几朵早开的木棉花,还是在春雨的滋润下,显得火红耀眼。
回家后接到父亲的电话,说雨水节气到了,要开始新一年的春耕,于是我又驱车赶回老家。南方春来早,溪水已初涨,小溪旁的垂柳冒出嫩黄的柳絮,像是少女披着一件淡黄色的薄纱。田艾、荠菜、水芹菜等各种野菜长势喜人,鲜嫩欲滴,我这才想起这是又到了采野菜的季节。
冬歇的稻田上,小草从干枯的稻秆底下探出头,犹如孩子睡眼惺忪地伸着懒腰,模样可爱又逗趣。绵绵细雨,把村前的小溪、村口的老井和道边的龙眼树,衬托得清新亮眼。看着这个山村早春景象,我不禁想起清末诗人刘文嘉所写的《早春喜雨》:“墙头柳色见微黄,门外清溪碧玉光。已觉东风到穷巷,一畦春雨野蔬香。”
老厝后面的菜地里,父亲去年腊月种的葱、蒜、香菜、芹菜和芥菜都一身老绿,仿佛穿着老气横秋的冬装。父亲说这些“隔年菜”都不好吃了,得赶紧拔掉。于是,我动手把这些“老菜”悉数连根拔起,父亲则挥锄刨地,把菜地的土翻松、修平。雨水节气适宜种“春菜”,父亲便往地里撒了菠菜、小白菜、上海青、茼蒿菜等菜种。其实不仅这些菜,父亲每年都会根据时节变化播种不同的菜种,之后再把采收的新菜塞满汽车的后备箱,让我带回城里慢慢吃。想来这或许就是一位农民父亲对孩子表达爱的一种独特方式。
种菜归来,母亲已煮好一锅地瓜粥,用的是去年冬天采收的地瓜,它们经过充分晾晒,早已变得像糖一样甜。我与父母坐在屋檐下,听着雨声,吃着淌着蜜汁的地瓜,心情也变得甜滋滋的。
在这雨水节气里,我感受着城中的微雨与烟火气,领略着乡村的新绿与生机,品尝着父母给予的爱与温暖。生活的美好,就在这一场春雨、一畦菜地、一碗热粥中悄然铺展开。我深深眷恋着这平凡日子里的珍贵点滴,也期待着能在春日里与更多的美好事物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