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海涛
停电了。想去爬山,但时间尚早,便仰卧落地大窗前的软榻上,侧脸看窗外竹林。
知道是人工造景,三四排竹子错落出的竹林是视线错觉。麻雀飞来,落在枝丫上,竹叶随着麻雀的街舞而抖动。麻雀飞走了,它制造出来的竹枝与竹叶晃动,持续良久。如果不曾看到有麻雀降落在枝丫上,还以为微风使之摇动。越摇越慢,似乎直到我听到水的滴答声,它才停止。或者继续摇动片刻,只是心被水滴声牵走而忽略了枝丫。
水滴声,源自穿过竹林的一根水管弓穹。或因水管太长,水压太大,或因自来水龙头与水管衔接处有缝隙。这样一来,小竹林里增添水的灵动。麻雀制造的动与静,加上远处静静的群山,看久后,便融为一体,人造窗景竟也自然起来。
民宿建在半山腰,东面有一过道,直通后山。沿着一条小路上山,小路上落满去年或更久远的落叶,踩上去,松软打滑。四周不乏树枝、枝干,拉着扶着,沿石间小路而上。右手扶上一株腐木,长在大石头旁的落叶里,一用力腐木断离。多亏左手抓住岩石下生长出的小树,才不至于滑落下去。
上得一个山间平台,回过身,视线穿越树林。远望民宿,早被抛在脚下。
越往上,越难爬。眼前一块裸露的巨石,周围没有路,只能攀着石头上。翻过巨石,又有几块巨石,它们之间有路,拉着树枝向上攀爬,脚下落叶更厚、更软,半条腿都陷了进去。抬头望山顶,都是树,看不到顶;往下看,也是树,看不到民宿。再往上登,找不到下山的路怎么办?
想着如何下山,却又攀上一块巨石。想不到已然到了山顶——一个拥有密林的山顶。穿越密林,继续往前走,树林渐稀,不一会儿,出现山顶平台。向北望去,层层叠叠的山谷一览无余。怯怯地喊一嗓子,没有听到山谷回响,只听到自己压抑的声音。环顾四周,除了巍峨的山、茂盛的树,还有自由的小草。再喊,声音便自然了许多,叠翠山峦里也有了些许回声。再喊、再喊,也许声音达到自然的程度,融进了微风里、虫鸣里、鸟语里……此时,整个山峦犹如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开始那两声压抑的声音,就像水里的气体,冒出泡儿来,水与水就融合在一起了。许多淤堵都是无名的。冲碎集结起来的气体,就看全了一座山。
舍友微信喊我回去吃饭,便从后山跑下来。快到民宿时,看到了上山的那条小路。两条小路,在民宿后画了一个“人”字。从这个角度看,一目了然。选择上山的那条小路,最难走,坡最陡,是这座无名小山的最险峰。下山的小路,却是相反。
“人”字路口,有一只蹦蹦跳跳的小松鼠,从陡坡那边下来,看到人,又快速地跳回陡坡。或许是我手机的镜头,截了它去慢坡的路。
舍友正在民宿门口等我回来吃饭,便问他:“来电了吗?”舍友先是一愣,再是一笑:“我出去爬山,把取电卡拔走了。”拿卡,洗澡,心胸开阔许多。心想,此趟登山太值了。打开门,到处都是美景。
吃饭时,我问民宿老板:“后面那座山有名字吗?”
“它叫龟背山,远处看上去,像一个大龟背。”老板说。
可是,我宁愿叫它无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