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
暮春,暖风和煦,阳光明媚,总会在行色匆匆之时,看到路边砖缝石沟里,摇曳着几株其貌不扬的油菜花。在桃红柳绿的春天,这种植物有专属于自己的那抹灿烂金黄。
但说实话,我一直对油菜花没什么感觉。毕竟童年的每个春天,房前屋后,处处都是一望无垠的油菜花田和成日忙碌的蜜蜂。春天对我来说最期待的事只有两件:一为清明节前放纸鸢;二为清明时表哥一家的归来。
小时候过完年,常用压岁钱买各种造型的纸鸢。如果一不小心炮仗和零食买多了,没钱买纸鸢,那就只能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动手做。印象中,我既年纪最小,又动手能力极差。好在家的周围处处长满了毛竹,为我们的试错提供了充足的“备用资源”。
孩童做的纸鸢,能飞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它们飞起来后,我们就又开始羡慕天上“长蜈蚣”“孙悟空”“飞龙在天”和“火凤凰”等纸鸢的主人。在每个惠风和畅的日子里,在无边无际的油菜花埂边,闻着花香,暗自和那些漂亮的纸鸢较着劲儿,比赛看谁飞得远、飞得更高和飞得更久。这是童年最快乐的
放纸鸢再快乐,也抵不过与一年见两次的表哥相见。我们比赛着,奔跑着,跳跃着,一溜烟的工夫,就跑到爷爷的坟前。爷爷长眠于村里一片苹果林旁的自家田地里,附近也有人家种油菜。春种秋收,我们都会去那里和爷爷好好说说话……
那时村里家家户户都种芝麻和油菜,用来解决自家的粮油问题。奶奶也种榨油的油菜,还种小油菜。我最喜欢吃小油菜的叶和花蕊,最不喜欢吃茎干。为了此事,不知道挨了奶奶多少次唠叨,可我就是坚决不改。
春天,除了油菜花,还有榆钱、香椿、荠菜、槐花、韭菜和茴香可以尝鲜儿。蒸榆钱和蒸槐花很鲜美香甜。但香椿炒蛋、荠菜鸡蛋饺子、韭菜鸡蛋合子、茴香鸡蛋饺子,怎么做我都觉得很难吃,实在是不理解老祖宗所说的鲜美究竟在哪里。不过,我奶奶做的花椒叶饼、葱油饼和锅出溜是天下最美味的。
可惜,自从和奶奶分别后,我就再也吃不到了。
无数个夜晚,我不断搜寻关于家乡的一切。在搜寻中,一次次地梦回故乡……
今年春天的一个凌晨,我穿过蜿蜒曲折的连廊,走进湖边的一家餐厅,奶奶早就坐在餐桌边等我了。听服务员说这个经常来的老太太很厉害,谁都不敢惹。这位慈祥的老太太看到我,可是温柔地呼唤着我的小名,让我想点什么,点什么。吃完饭后,我搀着奶奶,和她边走边笑,走进了一家人头攒动的旗袍店,奶奶笑着对我说,去挑挑看,她买单。她还要我对自己好点儿,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尽情去做。人生在世,要开心……
我笑着说好啊,知道了。我们笑着,走着,笑着,笑着,我就哭醒了……
醒来后,我把这个梦讲给家人听。家人说今天是奶奶的“五七”,奶奶最放不下的还是你啊。我想,奶奶一定是在想念我了。而我,怀念的或许也不是春天,而是春天里的奶奶。又或许,奶奶在想念的不只是儿时的我,还有如今和未来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