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瀚良
福州的秋几乎就是延长版的夏，十一月的天气里，少了天寒地冻与冷风瑟瑟，是以山间秋树，终究是难染霜色。尽管没有北地层林尽染的壮阔，福州的枫叶，却有小城之秋的安宁色彩。
行走在秋意姗姗迟来的福州城，你时不时被一片绚烂的橘红所惊艳，那一串串如红杮子一样的小灯笼，由三片叶子合抱而成，有的熟透了便掉落在地上，还有一些颜色浅黄未成熟的便如同花朵一样绽放在枝头。在一片浓绿的叶子间是一抹抹浅黄，又有一片片橘红，色彩斑斓，煞是好看。我妈妈是一位植物爱好者，她告诉我，这就是红遍全网的“栾树”。
“栾树”，我不禁轻声念了这个词，栾树叶片四季常青，但它的花朵与果实，却是季节的第一感知者。
——初夏开花，一树金黄，深秋结果，一树浪漫。
栾树花开，秋意渐浓。当你漫步在福州郊野，或是公园驿路，冷不丁地就会遇见满树红色果实的栾树。
金黄的栾花、红色的果实与绿叶交相辉映，仿佛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尽显秋日多姿。
所以，在植物爱好界有个说法，栾树开花，一场盛大的秋天叙事就来了……
在福州，秋季还有一种辨识度极高的味道，那就是满城的桂花香。曾经就读的福建艺术职业学院，校园内有好些桂花树，记得好几次在琴房练琴，时不时就有桂花的香味伴着秋风袭来。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那时有种莫名的迷惘，总觉得读书无用，想着打网络游戏成名成家，幻想站在电竞的最高领奖台上，一战成名……而我从小学的钢琴，成为一种负担，练琴是如此枯燥，尽管窗外秋光潋滟，可是，手指机械的弹动间，我的心早已飞到了游戏空间里去了。就是那时候，偶然间读到作家史铁生的《秋天的怀念》——秋天，北海的菊花又开了，母亲对史铁生说：我推着你去看看吧。母亲悄悄地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文章的结尾这样写道：“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好好活……”平淡朴实的文笔，没有经过精心的编织与雕琢，却句句感人，句句让人泪目。
我想起母亲几次跨过海岛到学校看我，因为青春期的我情绪暴躁，我让她回去，不要来学校烦我，不要与老师说我的“坏话”……母亲也和史铁生的母亲一样，流着泪说着鼓励儿子的话……
许是这一刻，许是秋天的阳光温暖了我，我在弹琴的间隙，到楼下拾起好些桂花粒，用一张纸巾包起来，放在琴盖上，继续练琴。我的母亲很爱植物，她识得许多植物。记得初一下学期，母亲带着我到福州森林公园看樱花，看海岛上少见的桃花。她说如果期末考试考好了，秋天再带我到福州石厝教堂看银杏树。我不置可否地一笑，她怎知一个青春少年的懵懂心事，我根本不想看什么秋叶变黄，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今年，福州的秋来得特别晚，也特别灿烂。已是立冬时节，满城的树叶转黄，颇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气势。我倒是想，今年除了带女朋友，还要带母亲来福州石厝教堂看银杏。那年，我们终究没有一起成行看古厝教堂的银杏，母亲为了我的学业愁白了头。好在前年，不，是大前年的秋，我敲开了福州一所本科学校的校门。去年考研失利，尽管失利，母亲安慰我说，你努力过，这也是秋天最好的馈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