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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之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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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鹂

我的童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那是东海之滨的长乐文武砂。长大以后,我的回忆就跟那片水乡产生了千丝万缕、掰扯不断的联系。

夏日的清晨,空气湿润清爽,远远近近的鸡啼唤醒了水乡惺忪的睡眼。丝瓜架上,一朵朵花儿鹅黄灿灿,精神抖擞。院子的墙根下,老宅的廊檐旁,茉莉花盛开着,香味淡雅清新,一份气定神闲的意趣不期然间幽幽发散。“起床啦!刷牙了吗?”邻居阿婆站在自家屋檐下刷牙,见了我就问,她那沾满白色沫子的嘴角,让我想到童话里的圣诞老人。厨房有了响动,那是外公出街回来了。须臾,白粥、油条、虾酥、酱瓜、青橄榄摆上了桌面。当然,作为本地特色,糟炒蚬子和黄酒炖蛏是餐桌必不可少的。

多年来,外婆家那一汪绿莹莹的水一直萦绕在我梦中,滋润着我的记忆之树。盛夏酷暑,每天最期待的便是外婆的一声“号令”:“去‘港’里‘洗身’!”“欧耶……”早就整装待发的表兄弟、表姐妹们喜气洋洋倾巢而出。不过就是出门三四十米吧,沿着那株老梧桐树下的石阶走下去,脚踝就触到了清凉的河水。男孩们抢到一只漂在河面的小船,拔起比他们身长几倍的竹篙有模有样地划走了,简直无师自通。女孩们小心翼翼地下到河里,撩起水花互相泼洒,一条贸然前来造访的水蛇吓得大家集体花容失色,争先恐后落荒而逃。可到了第二天,大家又如往常一样,眼巴巴地等待外婆一声令下,似乎与水蛇的邂逅根本就是一桩子虚乌有的笑话。待夕阳敛去最后一道光芒,水微凉,手脚皮肤也皱得不像话了,大家才浑身湿漉漉地起身回家。

有时候,表兄弟们也会大着胆子将船撑往更开阔的外河道。“轻舟划破叶扉扉”,当小船跌跌撞撞汇入大河,眼前所见顿时豁然开朗,头顶蓝天白云唾手可得,脚底一顷碧波任由驰骋。小伙伴们七嘴八舌指挥着小船向河心绿洲行进,只为摘取绿洲外围野生的青葡萄。“鱼戏江渠稻满畦,轻烟落日唱田鸡。”尖叫惊呼和欢声笑语一股脑地赏给泠泠流去的河水,透心凉、心飞扬才是收场的理由。

走过村口的古老石桥,左拐二百米,那株遮天蔽日的无花果树下,就是外婆的家。石桥架在河港上,每次过桥我都战战兢兢,唯恐掉下去小命不保。夏夜,石桥是个沸腾喧嚣的所在,纳凉的人们坐在桥面或者自带的小凳子上谈天说地。下田劳作归来的农人来不及洗去脚底的泥巴,也端着饭碗蹭到桥上或桥边树下,蹲在从树荫漏下的点点星光里,“呼噜噜”把饭吃得飞快。河风一阵阵吹来,带着咸湿的水雾和水葫芦花淡淡的清香往脸上扑。老人家偶尔摇动手里的蒲扇,专为驱赶那不识好歹前来凑趣的蚊蝇。邻村的人从这里路过,人群中总有相识的人扯开嗓门与他打招呼、拉家常,热热络络的乡音听起来像吵架,却是莫名的亲切与熟稔。最快乐的当数小孩子,胆大的在桥上自由穿梭,从桥的这一头到那一边,得意扬扬呼啸来去,有时突然被一个大人拦腰抱起作势要往桥下扔,被吓得当场失控尖叫,博得大人小孩一阵善意的哄笑……

夜深露重,明月皎皎,天地辽阔安详。蝉声熄火,蛙鸣轰然,蟋蟀亮嗓,纺织娘伴唱,这波音响此起彼伏,烘托着水乡夜的静谧。晚风中掠过栀子花的暗香。外婆庭院的廊檐下,竹榻已经支起,表兄弟、表姐妹们横七竖八各据一方山头拉起了轻轻的鼾声,花猫、黄狗不知何时偎在床脚桌腿悄没声息地入睡了。我的眼皮早已沉重得撑不起来,一头栽进甜蜜梦乡,被水波荡漾着抬向远方不知名的乐园……

悠悠往事,在水之湄。纵往事如烟,记忆深处却执着地留下了它的印迹,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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