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在线 文学与艺术 梦回老橘园

梦回老橘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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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志发

我多年未曾去老橘园了,它常在梦里闪现。

老橘园,挥洒过父亲的血汗,播撒过我儿时的欢乐,实现过全家人的梦想。它就像山谷里那一汪永不干涸的清泉,永远流淌在我的心中。

在老家的山林中种植柑橘时,农村刚兴起搞个体副业。在村民们茫然徘徊之际,身为党员的父亲以身作则,第一个带头开山辟地。

“晨光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父亲风里来雨里去,田间山里前前后后忙碌着,坚持不懈做他认定的大事。当时资金紧缺,每日天蒙蒙亮,父亲便挑着畚箕到大街小巷拾掇猪牛粪,然后把它们埋在橘树下当天然肥料。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金秋时节,橘子熟透,像小红灯笼挂满枝头。全家人兴奋不已,喜上眉梢之感,冲淡了从前的一切艰难困苦。

父亲的喜悦之情,表现在劳累一天之后,先洗个热水澡,喝一壶热米酒,而后躺在竹椅上摇头晃脑哼唱几曲汉剧,双手灵活比画着各种手势。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虽听不懂他哼唱什么曲目,但从他表情轻松的状态看,内心一定特别享受难得的成就感。

那时,我少不更事,常在橘园里满山爬滚。时常手持弹弓,寻觅鸟儿身影。偶尔射下一只麻雀,欣喜若狂。口渴了,便到橘园下畅饮清澈的甘泉。

我上初中时,橘园开始从山谷沿着山腰向上扩展。为了方便开拓,父亲手持柴刀,勇当开路先锋,把密密麻麻的杂草荆棘和藤条灌木清理干净。随后,孩子们齐刷刷挥舞着锄头,先挖出一坎坎平整的地块,再在地块上深挖出数以百计大小一致的方坑,最后种上树苗。橘园一排又一排向上递延,远远望去,犹如彩练飘舞,蔚为壮观。那些日子,阳光毒辣,我被晒得黝黑。父亲常穿薄薄的旧背心干活,光着膀子时,前胸后背和手臂黑白分明,背心印清晰可见。

为了便于看守和白天休憩,父亲在橘园旁建了两间泥瓦房。周末晚上,父亲问我们谁愿意去橘园守夜,兄长们默不作声,只有我自告奋勇。后来,我常常独自提着马灯,或打着手电,独行于羊肠小道。

村野寂静,我脚穿拖鞋,“咔嚓咔嚓”前行。快到橘园时,须翻越一座小山头,附近有多处坟墓。“喵——”突然从墓穴中窜出一只野猫,“嗖”地贴着裤脚跑过,瞬间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朦胧的月色下,萤火虫三三两两地飞舞,隐隐约约有几个影子在坟墓旁闪动。它们既像模糊的人影,正对自己怒目而视,又像几只怪物,随时准备饿虎扑食。我赶紧加快脚步,穿过山谷的一片橘树,跨过小水沟,登上小斜坡,便到了橘园旁的小屋。登高远眺,凉风习习,环顾四周,一片漆黑。我只好立刻进屋,点亮煤油灯给自己壮胆。若时间尚早,我喜欢在油灯下看各种小说,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雨果的《悲惨世界》,还有琼瑶的《彩霞满天》……

父亲带领大家开辟的橘园,收入稳定,成了七个儿女所有学费与开支的主要来源,让全家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父亲全力支持我们读书,他曾说:“只要你们自己不投降,无论考到哪个学校,我讨食也要供养到底。”时光一去不复返,随着时代变化,橘园已完成了历史使命,如今逐渐蜕变成郁郁葱葱的竹林,这于它,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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