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万春
老家同学聚会,大家叽里呱啦好开心,但心热热不过老天,遂有人喊口舌焦躁。很快,善解人意的主妇端出一壶“苦瓜茶”,入口苦中带甜,袅袅有余味。
苦瓜命苦。家乡儿歌:“麻子麻苦瓜,死了没人拖。”我就哼过,孩子们拍拍手,一唱三和。苦瓜不仅面相不好,果实疙疙瘩瘩,花也不出彩。虽然和南瓜、丝瓜一样爬藤开花,人家金黄灿烂,它的花却极淡极小,蜂蝶罕见。从年少到老,苦瓜果实布满瘤状颗粒,仿佛是一滴滴泪水凝固而成的,终年不干。
瓜坛斗妍,黄瓜独占一席。黄瓜本名王瓜,冷拌尤受食客喜欢。美食家苏东坡就在《浣溪沙》中唱过牛衣古柳卖黄瓜。诗人陆游更直白:“白苣黄瓜上市稀,盘中顿觉有光辉。”千年流传,那是不花钱的广告。而冬瓜算是“千年老二”,别的不说,满汉全席里的“冬瓜鳖裙羹”,就是用冬瓜球和甲鱼肉蒸制的,那可是清朝皇帝的至爱!广东名菜冬瓜盅雕龙刻凤更是闻名遐迩。还有连猪八戒也喜欢的西瓜,圆滚可爱,水灵碧透。哈密瓜则让人想起新疆歌舞之乡的盛景……似乎只有苦瓜烂命一条,口碑不咋的。在我印象中,城市儿童的确不喜欢苦味,人们过惯了甜蜜的生活,谁也不想忆苦思甜。
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老友们聚会的压轴菜就是“干煸苦瓜”。我们观赏了烹调过程:油锅姜蒜熬香后,倾入苦瓜片、豆豉、豆酱、辣椒丝,干煸片刻熟透,加味精等调料即成。还有一盆主食“粳米冰糖苦瓜粥”,同样秀色可餐。
聪慧的女主人是卫校教营养学的,她说苦瓜价值不菲,含蛋白质和多种矿物质;苦瓜中味道极苦的奎宁精,十分有利于人体皮肤新生。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维生素C、维生素B1含量在瓜菜中是最高的。良药苦口,《本草纲要》中说:“苦瓜气味苦寒,除邪热,解劳乏,清心明目。”当代人还发现,苦瓜可提高人免疫功能,降血压、降血糖、降血脂,善莫大焉。
“麻子麻苦瓜”,将苦瓜和人的麻脸并为同类,那是垂髫之年的稚见、孩子家思维。他们不知道苦瓜是巴黎圣母院中敲钟人、阳谷镇里武大郎,美在心灵呢。苦瓜的古代别名也有意思,“锦荔枝”“红姑娘”,熟透的苦瓜是面红心也红的革命派。你看,事物都处在二律背反矛盾中,你也可以将苦瓜的麻脸看成琥珀,当成翡翠,视为苦夏的一个个惊叹号。我以为,苦瓜是人到中老年便会喜欢上的瓜,因为不管是顺境、逆境,人生的酸甜苦辣都值得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