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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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长出的笋,味道甘苦,乡亲们把它叫做苦笋。苦笋野生于崇山峻岭之中,又被坚实的笋壳包住,是一种实实在在清洁无污染,天然绿色疏菜,又有清热解毒、健胃消食功效,可见,苦笋真真是医食俱佳的山野佳肴。宋代黄庭坚曾书《苦笋赋》,称赞苦笋“盖苦而有味”。

北峰是福州的后花园,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翠绿的竹子,葱葱郁郁,清秀挺拔,我家就在福州北峰日溪点洋村,在村庄周边的山上生长着一片片野生的紫竹林。

苦笋最粗的不过指头大,最小的仅筷子那么细,它的长相既不像绿麻竹笋那样茁壮,也不像黄竹笋那么“帅哥”,个子苗条,纤纤细细的,人们又叫它苦笋仔。苦笋仔吃苦、耐劳、野生、野长,充满野性、野味、野趣。

在翠草荫复的山坡上,在茂林绵延的山谷中,在溪旁潮湿的淤泥带,无论是静态的岩缝、崖隙,还是动态的风口、雾隘,故乡的山是苦笋生长的天堂,是酝酿笋蛋、笋芽、笋茎的温床。肥沃而厚重的红壤、天上降落的甘霖、地下冒出的珠露是孕育苦笋的乐园。

芒种到小暑这段节气,是老家苦笋旺长的时候。天热温湿,水土不服,一些人很容易患上中暑、上火、着凉等疾病。那时候,穷乡僻壤的故乡,缺医少药,苦笋既当药又可食用。那时候,母亲总要腾出时间,到荒山野谷中采苦笋,家里少不了多一道菜。尽管她把苦笋剥皮去箨、过洗、清煮、加盐水,再拌上佐料,一道素朴的菜就制作好了,然而我很厌恶它。因为,我亲眼看见母亲在采苦笋时,被那龇牙咧嘴的小竹头,刺伤了脚底,鲜血直流。虽说母亲的脚好了,那伤疤隐隐的痛却在我幼小的心灵作怪。直到现在,我还恨透了锋利的竹头,一提到苦笋,不就是苦痛吗?

母亲种田、喂猪、砍柴、烧饭,泪水濡养了儿女,为了消除我不适的生活习性,常带我到地头劳作,“也傍桑荫学种瓜”,演绎着一个农家妇女相夫教子的缠绵。苦笋土生土长,采摘它,不花钱,又很营养。母亲对苦笋特感兴趣,有时也加点油料,侍弄着肉丝炒苦笋、酸菜拌苦笋、红糟煲苦笋等菜肴,烹调得特别有滋有味。大概是对苦笋有成见,每每进餐,我总把它冷落一旁,可它却没有因为我的不喜欢,而中止上桌,相反,因为父母青睐它,竟成了家中夏季的当家菜。

我最初吃苦笋,是在刚懂事的岁月。在那穷困潦倒的乡下,母亲扒着饭,挟苦笋,吃得津津有味,也就心满意足了。我中暑了,吃饭如嚼蜡,她对我千哄万哄,“尝尝苦笋,苦去甘来”。苦笋算什么?还不是黄连一样苦?我顶嘴,母亲看透了我的心思,几乎要掉眼泪,挟一苦笋放进我的嘴里,非要我吃苦笋不可。她郑重地对我说:“神农尝百草呀!苦笋去火、辟邪,吃了它病就好了。”母亲最了解我的心,我讨厌吃苦笋,她偏偏要叫我吃苦,我迟疑、我反感、我为难了,无奈之下,我张口瞎吃瞎嚼,苦笋口味儿先是苦苦的、涩涩的,嘴巴、喉咙、连胃几乎都索然起来,那滋味简直沁人心脾。但不—会儿,口水又爽爽地、凉凉地弥漫开来。苦笋,就在这云里雾里淡泊起来。那份甘味,就在胃中荡漾着。母亲慈祥地问:“口感怎么样?”我说,“开始有点苦,后来就自然了。”接着母亲意味深长地说:“人要吃苦,吃了苦才知道甜的味道。”苦笋,苦味清纯,爽口耐嚼,有性寒清热、解毒降火、释表化湿、理气和中、帮助消化的妙用。从此,我养成了吃苦笋的习惯。

“一条苦笋杆纤纤,固土三尺敢冒尖;踏破草鞋有觅处,过了荒年便丰年”。母亲教了我吃苦,也教给了我矢志不移。几十年过去了,在县城生活,家乡亲朋好友,常常送我苦笋,见到它,我的心就被故乡满山遍野的苦笋、紫竹所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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