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在线 建筑 芙蓉园

芙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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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总带着几分李清照笔下“细风吹雨弄轻阴”的柔婉。撑着油纸伞走在三坊七巷的青石板上,雨珠滚过石板的凹痕,像数着千年的年轮。穿过吉庇巷,一转身便步入了黛瓦粉墙在烟雨中洇成淡墨的“朱紫坊”,这三个字在湿润的空气里格外清亮——恰如这片坊巷里藏着的芙蓉园,在市井喧嚣中守着一汪澄澈。

青石板路往深处延伸,巷口老榕的根须垂落如素笺展卷,沾着雨珠的叶片筛下碎光。忽闻一缕似有若无的香,不是市井的烟火气,倒像极了古籍里写的“芙蓉露下落”的清芬。再走几步抬眼时,“沈绍安漆艺博物馆”与“芙蓉园”的匾额相继映入眼帘。

这座始建于南宋的园林,最初是参知政事陈韡的“芙蓉别馆”。每逢秋日,粉白嫣红的花影映着黛瓦,风过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词人不慎打翻的胭脂盒,染得满园诗意。陈韡在抗金烽火与赈灾行程的间隙,在这里寻得一方桃源。园内明代楹联“巷陋过颜,老去无心朱紫;园名自宋,秋来有意芙蓉”,恰是这片园林最好的注脚。

步入园中,“芙蓉别岛”的太湖石静静伫立,石上刻痕斑驳,雨丝落在“芙蓉别岛”四字上,似要将千年的尘埃洗去。这方奇石是明代内阁首辅叶向高从海路运来的。他在朝堂阉党乱政的黑暗里挣扎许久,终是辞官归乡,在此寻得“枕上诗书闲处好”的悠然。

转过太湖石,四面厅内悬着冯梦龙题写的楹联:“花香满座客对酒;竹影隔帘人读书”。上联是热闹的,宾客笑谈声似在耳畔;下联是幽静的,隔帘的书生垂眸翻卷。一动一静,一闹一闲,恰似古代文人最向往的生活:既有烟火气里的热闹,又有书卷中的清宁。

园中还留着叶向高与新科状元翁正春巧对的楹联。相传一日,叶向高上门拜访,不觉天色已晚,意欲借宿。翁正春戏出上联“宠宰宿寒家穷窗寂寞”,字字皆带宝盖头。叶向高略一沉吟,便对出“客官寓宦宫富室宽容”。这份即兴的雅致,比纸上的墨痕更动人,恰如李清照与赵明诚“赌书泼茶”的闲趣。

芙蓉园历经多位主人,在宋元战火中荒芜,又在明清文人手里重焕生机。清末龚易图更是让它跻身福州“清末四大私家园林”之列。这位文武双全的园主,曾在平乱中披甲上阵,在水患时亲筑堤坝,在上海筹办织布局,为近代工业播下火种。辞官归乡后,却将满腔热血化作造园的雅致——他在福州东南西北各建一园,芙蓉园内的武陵别墅与芙蓉别岛,便是他的心血。园内藏书万卷,古籍在樟木箱里沉睡,墨香透过百年时光,仍能在雨雾中嗅到。

雨渐渐停了,步入武陵别墅的沈绍安漆艺博物馆主厅堂。玻璃展柜中的漆艺瑰宝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其中一件清代沈绍安兰记银漆彩绘山水大梅瓶尤为夺目。这件梅瓶器型雍容丰腴,肩部饱满而瓶身渐收,轮廓流畅典雅,充分展现传统梅瓶造型之美。其工艺核心为福州脱胎漆器技艺,胎体轻薄,堪称“举之一羽轻,视之九鼎兀”。瓶身通体以银漆为底,光润如玉,质感温润深邃。匠人更以彩绘妙笔将宋代西园雅集盛景移绘瓶面——松竹掩映间,苏轼、米芾等文人或吟咏或挥毫,人物神态生动,布局疏密有致。画面既保留了《西园雅集图》的水墨意蕴,又通过漆艺特有的金银色泽,营造出富丽而不失清雅的视觉韵律。

这件梅瓶不仅见证了民国上将陈仪将其赠予日本学者的文化交流,更在2012年东京拍卖会上刷新了早期福州脱胎漆器境外拍卖纪录。它将文人雅集的盛世佳话与福州脱胎漆器的精湛技艺完美融合,是沈绍安漆艺博物馆镇馆之宝的匠心典范。

清代的脱胎漆器与千年古厝在此相映融合,古老的漆艺在匠人的手里,长出了新的模样。这里不再是旧时的宰相府邸,却仍是文化的栖息地,就像朱紫坊的坊门,虽历经风雨,却始终敞开着,迎接着每一个寻梦的人。

福州芙蓉园

走出芙蓉园,青石板路上的雨珠已干,傍晚的风带着安泰河的水汽吹来,巷口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映着坊墙上的苔痕。回头望,芙蓉园的檐角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像一幅未干的词笺。朱紫坊的千年,其实都藏在这样的细节里:是宋代芙蓉的芬芳,是明清楹联的雅致,是今日漆艺的新生;是文人的“心远地自偏”,是漆艺匠人的“守正创新”,也是每个漫步坊巷的人,在现实与回望间,寻到的那份“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温柔。

三坊七巷历经兴衰,却始终守着一份诗意。让千年的故事,在坊巷的风里,在芙蓉的影里,在漆艺的光里,轻轻诉说着——原来最动人的浪漫,从不是轰轰烈烈,而是这样“巷深人静,岁月绵长”的相守。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每一块青石板、每一片黛瓦、每一件漆器,都在诉说着福州人对传统文化的坚守与创新,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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