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松
秋日的午后,和家人朋友通了几通电话,顺口询问了一下家乡的天气如何,得到的却是烈日高悬,热到连一件短袖都不想穿。我眨巴了一下眼睛,走到窗户前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再看看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一股冷意不知从何处侵袭而来。
这儿的天气冷得如此之快,且狂风还在尽情地肆虐,使我不禁想起家乡冬天的取暖神器——火笼。
火笼即竹火笼,又称熏笼,历史悠久可追溯至战国时期。对于没有热炕的南方而言,这就是冬季取暖极好的装备。“桢干屈曲尽,兰麝氛氲销。欲知怀炭日,正是履冰朝。”竹火笼顾名思义就是用竹子编织而成。工匠们把竹子剖成细细的篾条,利用竹编工艺加以编制,还要编出精美花纹,然后在竹笼中放置一个陶瓦制作的盆或者罐用以装炭火。在百姓家中,火笼一般只是用来取暖。但那些家境富裕之人,会在里面加一些香料,既可取暖,又能焚香,因此有了“熏笼”一说。
这寒冷的天气,使我的手脚僵硬而通红,让我情不自禁想拿个火笼烤烤手、热热脚。我是怕冷的体质,小时候深秋一到,就要与火笼为伴,整天提个小小的火笼到处转悠。眼看笼中的炭火快要烧没了,就看看附近谁家还生着火,进去蹭点炭火续上。乡里人煮饭都是烧柴,所以炭火都比较充足。
“庭雪乱如花,井冰粲如玉。因炎入貂袖,怀温奉芳褥。”老家是很少下大雪的,几年才有一次,但是结冰的日子偏多,毕竟1000米的海拔,温度会相对低一些。冬季时光,寒冷使人们慵懒起来。农忙时节过去了,乡人们早起的习惯并没有因为天气变冷而改变。大家吃过早饭后,便会围聚在某些人家的门口聊天,说说这一年的收成,谈谈邻村的闲事。聊天的人群中,人人提着一个火笼,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此等情景,是多么安逸、和谐。
夜晚,要上床睡觉了,那冷如冰块的被子是我们躯体所不能接受的。如此,火笼便被带上床铺。人们把火笼放入被窝,身体缓缓地摸索进去,屈起双腿,把火笼移到膝盖下方,等那被子暖和了,身体差不多也能适应被子的温度了,再把火笼挪至手边烘烘手,暖和了就把火笼放到床底下,静静地躺下进入梦乡。正应了“床上小薰笼,韶州新退红”。
当然,把火笼放到床上,是有危险的。记得有一年冬天,我提着小火笼上床,由于依赖着这火笼,在烘烤完被子后并没有想把它移去,而是放到脚边去烤脚。人体十二条经脉中有一半是经过脚部的,所以脚部的暖和能让自己更加舒适。不巧,脚丫子不听话,把火笼给踹倒了,盆中的炭火洒在床上,烧了起来,所幸扑救及时,只是被子烧了个大窟窿和我的脚背被灼伤,并未发生火灾。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在床上烤脚了,生怕重蹈覆辙。
南方的冷是湿冷,是那种冷中带着冰的,是那种能冷到骨子里的。本来就是湿冷了,有时冬季还常常下雨。如此一来,晾晒衣物就成了一件难事,特别是家中有一两岁小孩的。孩子经常尿裤子,使得换洗的衣服不够。这时,火笼又发挥了巨大作用。几乎每家都会有个大号火笼。这种火笼约莫半米高,装炭火的盆子有脸盘那么大,这样的规格就足以让我们把急用的衣服放在上面烘烤到干为止,而且在烘衣服时候,还能在里面烤个红薯之类的。真是一举多得。
随着科技的发展,慢慢地就少有人用火笼了。最先出现的替代品,是往里面注入开水的热水袋或者热水桶,都是塑料的,好处是晚上可以一直留在床上,不怕引燃被子。而它们的不足之处,便是刚灌注开水时特别烫,让你握不得,只适合放在床上使用。白天出去闲逛时,就不如火笼好使。现在,又出现了灌水充电式的暖手宝,在它不热时,只要充电几分钟就能继续使用,携带也很方便。
如今,火笼慢慢被取代,但它于我的情结是永远不可磨灭的。它陪伴了我十几年,使我难以忘却和它的点滴。年复一年,会编织火笼的师傅越来越少,或许若干年之后,火笼便会被世人遗忘,只残存在书报的字里行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