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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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华

仲夏时节,烈日炎炎。早上6点过后,太阳刚钻出东面的山头,地上仿佛已经像下了火。高温让不少福州人苦不堪言,盼一场风雨降温,真如久旱盼甘霖。

但我依然喜欢并珍爱着阳光。倒不是因为我是教师有暑假,可以暂时躲在家里不用上班,便想要“凡尔赛”一番,而是因为我对阳光的喜爱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是旷日持久的。

小时候住乡村,天冷家贫,冬衣不足以御寒。好在太阳悲悯慈爱,一早就普照大地,当然也照着土墙根。于是学老人家的样子,抱一个木头墩子,往墙根坐下。金色的日光洒遍全身,脸上、头上、手上、脚上,每一片肌肤都享受着它的爱抚和温暖。慢慢的,暖烘烘的,愉悦的感觉如小蚂蚁一般,痒酥酥地爬满全身。我眯着眼睛仰望太阳,如同仰望威严强大的父亲,又如同倚靠着温柔宽厚的母亲,小小的脑瓜子里也被照得金碧辉煌,好似望见了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

走向山外求学的日子里,常跟在一伙同村少年后面,在周末时步行穿梭在家里和学校之间。那可是4个小时全靠双脚丈量的山间小道啊!大概因为只有我一个女娃吧,大家心照不宣地形成了一种默契:一堆男生打头,我提着干菜或挑着米和书本,若即若离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这样的位置给了我极大的视听空间,我恣意地望天,望溪水望远山,望近处的各种山鸟像花朵一般,在枝头绽开五彩斑斓的羽衣,唱出天籁一般的曲调。各种若有若无的深林音响,奏着低沉共鸣的和音——是只有彼时彼刻的我才能听到的交响。

走过一片繁茂的树林时,世界的其他声响似乎被林木过滤了。耳朵里只有大家脚底踩着积年干树叶发出的嚓嚓声,那么整齐划一。而那些阳光,透过繁茂枝叶落到地上,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光斑便在少年们的脚面上跳跃,在我的脚面上跳跃。当我提起脚,它倏地躲开了,我的脚落下,它又迅捷地降临。这些如山间精灵一般的阳光啊,陪伴我走过了艰涩又甜蜜的读书时光,并在以后每一个低迷压抑的人生时光,时不时地出现,帮我驱散黑暗,驱走消沉,给我以大光明,帮我日渐积攒人生的智慧和生命的底气。

阳光,就这样和我的人生旅程、生命体验紧紧相连,如何不让我喜欢,如何让我舍得辜负呢?

现在的我,家住高楼。每天,初升的阳光透过窗纱爬上床栏,唤醒酣梦中的我。拉开窗帘,它腾地跳到我头上脸上,闪在我的腰间,或追着我的脚步在地板上欢喜地蹦跳。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没有那么稀奇名贵,但一律长得葱郁蓬勃,在阳光照耀风儿抚摸下,在季节的提醒里,抽叶、开花、结果,回馈这公平无私的自然的滋养。

阳台上的晾衣杆和每一个窗口的不锈钢栏杆,总是被我擦拭得铮亮洁净。闲暇时,坐不住的我洗了床单被套,以及家人的一件件厚的薄的衣服,或挂着夹着,或摊开晾着,去迎接这天赐的阳光,接受它的爱抚和洗礼。阳光的脚步移过一个个窗口,从东走到西,照遍每一个角落。日落时分,我收回这些衣物,折叠入柜,把一季季的芳香美好珍藏在家里,把明朗的、吉祥的祝福珍藏在每一个家人的身上。

莫负阳光,就是莫负韶光。阳光清浅处,岁岁皆安然。莫负阳光,莫负四季,莫负这有阴影、有缺陷,但也无限美好的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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