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安钦
许多美好的记忆常常萦绕脑际,海岛上那一段关于暑假的往事,尤其让人魂牵梦萦。一经提起,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我的记忆里,暑假过得飞快,眨眼间,说过完就过完了。似乎真正快乐还没有完全铺开,就要背书包重返校园了。因此,我们总是盼望暑假的日子过得慢一些悠然一些。
放假那天起,我们就上山下海奔波了。虽然头顶烈日,赤膊上阵,山间,随时可能有蜜蜂叮蛰;滩涂,有破碗碎瓶割刺之险,可依然喜欢,且过得开心快乐。
先说海上之乐。海边的孩子天然爱大海。如果说不会凫水,不能在海水中潜伏一两分钟,不能算合格的男孩子。暑假,大热天,正是练水使船的最好季节。游泳累了,如果遇上一艘空着的舢板船或舴艋舟,我们便把它当龙舟,大家上船,一起用腿脚当桨板,齐声呼喊着号子,使劲划起来,过一把龙舟瘾。我们海岛有一条港,神秘诡异,满满的水,稍不留意它说没就没了,到哪里去了?谁都不知道,后来才明白被港囊收起来了。一次,我们游泳到一条窄小的港心时,便下去看究竟,这水怎么啦?这么小的海港如何能收下这么多的海水哟?这海港有这么大的肚子吗?它何必如此自找麻烦多管闲事,每天做这种事,把水收回去了,不一会又涨上来。而且涨的时间不确定,一天比一天迟。我们游港心的事被大人发现后,遭家人痛骂一顿,险些吃鞭子。家人说,你们这班人小小个子,胆子比船大,港心深不可测呀,你们不怕被它收下去?闻此,我们悚然。但也是这一天,我们发现,当海水褪尽时,祼露出来的暗灰色的滩涂也是生动的,也是有乐趣可言的。这里有小鱼小虾,有跳跳鱼,有花蛤和泥蚶,还有从船上落下的东西。如木板、竹篙、塑料索等。我们的目的是学会游水、潜水,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游技高了,才能出远洋大海当真正的渔民或船民。这是一代一代渔家人传承的说法。
我们海边人爱听一个哲学的笑话。笑话说的是,有一天,一位数学家和一位哲学家坐一渡船过海。数学家兴致勃勃地问渔夫:你会数学吗?渔夫回答:不会。数学家说:那你只能算半个人。接着,哲学家也十分风趣地问渔夫:你懂得哲学吗?渔夫:不懂。哲学家说:唉,你真的只能算半个人。他们对话刚完,突然来大风了,平静的海面顿时波涛汹涌。这时候,渔夫异常严肃地问他们:你们会水吗?他们惊恐地摇摇头说:不会。这时,渔夫说:对不起,看来,你们连半个人都没有了。
我们讨厌风雨天,尤其是台风天。台风一来,蓝天白云瞬间变成灰蒙蒙的,连浪都成了白色,不仅大船不敢出海,小船全被抬上岸。海湾里停满了各色摇来晃去的船舶。我们更不能下海了,只能待在自己家的屋顶上,看大海风起浪涌的风景。奇怪的是,多大的风浪也不影响海水被港囊收起来,也不影响它依然涨上来。暑假只两个月,来一场台风都要三五天。台风往往是一个接一个来,这样,我们便痴痴地想,台风为何不等到开学的时候来呢?
台风天也有新鲜新奇的事吸引我们。一年仲夏,台风还没有真正到来,天色却已经变灰了。突然,海湾里开进两艘涂着海蓝色的大机船,还挂着高高飘扬的国旗。我们以为是军舰,趁着大风雨没来到,便云集奔向这两艘十分威武的大舰艇。他们可能不晓得这里的水会退潮,不久,大船果然搁浅在了海滩上。这时,我们什么都不管,下海滩,一步一步走向它,一个个爬上大船。出乎我们意料,船上的人很热情地接待我们,一位身材高大脸色黑黝船长模样的人,拿出几听我们从未见过的可乐瓶装水。可惜我们听不懂他们的话。后来我们才知道,我们这条海港是天然避风良港。他们来自广东,专门来避风的。每到台风季,都有一批渔船或货轮来这里避风。这天,当潮水涨上来后,他们放下大船上挂在船尾的小船,送我们上岸,还送我们一人一小包精装的饼干。此后,我们注意到,台风来,大船也来。只是发觉来的大船都不一样,我们登船时,没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最惊奇的一回是,一架飞行器突然降落在海湾的滩涂上。一落地,偌大的翅膀一直打转却没有飞起来。大人惊呼:来飞船了!我们拔腿往下冲,到滩涂时,一个人从飞船里出来,举两面红旗,朝我们挥动,示意不要靠近,我们便愣在原地,看着仍在飞转着的大翅膀。
海边不仅可以享受海鲜口福,捡几只螺、拾几片海带,或者钓一两条鱼,甚至还能捉到一两只大螃蟹,都是美味。自己与家人享用外,还能换钱。暑假,又是桃李果季节,两三天都有一两艘卖水果的乌篷船开到海湾来,这才是最热闹的。船还没靠岸,想买水果的大人们便架着小舢板来了。他们怕又甜又大的水果被人抢先,所以争先恐后赶来。小小的船上伫满了大人小孩。我们上船一看,哇,真好,满满一船的桃和李!买的人是一袋一袋地装。卖果的人也好,不管有买没买,上船的人可以随便品尝。多数人是各尝一个桃和李,甜了就买,不甜也买,但买的少。我们趁机尝果,一尝就两三个,好在他们也不计较。有时,感觉吃两三个不过瘾,那么,就跑回家里,拿来平时捡来积下的海带,给他们换桃李。一换也是一大袋,够我们吃上两三天。
如此美好的见闻,还有鱼虾蟹贝,在教室课堂里是见不到的。
如此美好的暑假,谁能不留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