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粉,南方最有烟火气的食物。也只有在南方,你才会知道,它们之间的竞争有多激烈。广西、江西、湖南、云贵川等等绞杀成一团,竞争之惨烈,可谓城头变幻大王旗,各领风骚一两年。
福建其实也算米粉重镇。只不过,福建米粉不张扬,它们安居东南一隅,专注“躺平”,尽享人间烟火,岁月静好。
如此处境,其实也是福建人的吃粉习惯使然。时间无所谓,早餐可以,夜宵也行;角色无所谓,当主食没问题,做小吃也不委屈;环境无所谓,酒楼里有它,大排档也有它。八闽每个地方的米粉都有自己的风味,可做绕指柔,亦可韧如刚。
福州庆城路,路口有两家捞化老店,每到饭点,人声鼎沸,生意极好。在这条街上,他们“相爱相杀”,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
所谓捞化,即捞兴化粉。兴化是莆田古称,此地的米粉,洁白细腻,一烫就熟,捞起即吃,非常方便。我第一次吃捞化,就在庆城路。直到今天,令我记忆深刻的,还是那琳琅满目的新鲜食材浇头:海蛎、蛏子、鱿鱼、花蛤、牛滑、猪腰、罗汉肉……都可以往米粉汤里加。如果由着性子点,一碗捞化的价格轻松破百,不是什么难事。
显然,捞化,主要是清汤捞化,代表着大部分福建人的米粉观。汤头要鲜美,最好是高汤;浇头要新鲜,吃的就是食材的新鲜劲儿;如果加几滴虾油,那属于福州的味道,一下子就上来了。
以此类推,福建大部分的汤米粉或者烫米粉基本遵循了这一规律。
在龙岩,是一碗清汤粉,浇头不多,肉皮、油渣、牛肉丝和豆芽,足够简单清爽;在福清,是一碗带鱼煮粉干,那是海边人给新鲜带鱼的最高礼遇,粉干爽滑,带鱼清甜,真的是鲜;在建瓯,是一碗豆浆粉,最好的碳水搭配,滴几点建瓯红酒,升华了美味;在永安,是一碗清汤粿条,配上当地的黄辣椒,鲜爽开胃;在尤溪,是一碗泥鳅粉干,浓墨重彩的红糟里,洁白的米粉煞是诱人……
此外,还有宁化勺子粉、安溪湖头米粉汤、长汀煮粉干等等,限于篇幅,不再一一罗列。
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流行于闽北的紫溪粉。其实,这是一碗烙着江西属性的米粉。从江西铅山紫溪镇走到福建,也受到了广泛的喜爱。今天,人们早已将紫溪粉当成了本地特色小吃,福建精神,海纳百川,此言不虚。
拌米粉也是米粉的一种吃法。在福州的老街区如老药洲、鼓西路、广达路等等,总隐藏一些粉干小店。除了供应熟鱼煮粉干外,拌粉干也是一绝。粉干是猪油拌就,油润爽滑,往往搭配卤味同食,令无数老饕竞折腰。无独有偶,宁德洋中拌水粉的最佳搭档也是蛋白质——冻猪脚,热腾腾的水粉遇上冻猪脚,真是绝了。
汤米粉是温情脉脉,那么烟火气十足的,非炒米粉莫属了。有一段时间,我常在深夜的大排档吃一份炒米粉,无他,夜排档火旺,炒出的米粉锅气十足。“锅气”,是一个玄而又玄的词,却又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种气息,闻到它,食物不再冷漠,足以在深夜安慰你的胃。据说,当年朱熹曾写诗“可口欲吞舌,美味实无穷”,点赞的就是炒兴化粉。我想,吸引他的,“锅气”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吧。
儿时,我最迷恋家乡的炒米粉。五花肉煸出油脂,葱姜蒜爆香,大火猛卷,炒出微微焦香,最好带点焦屑,起锅之后,香飘四邻。至今忆起,心中一暖。